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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罢江玉枫问了些宁城之行的细节,薛凌将各种艰难隐去,只说霍云旸戒心甚重,废了些功夫,自个烧了平城后便只身逃开。至于霍云旸的密信,她亦未提。
夜色渐深,再无旁事可叙,薛凌起身退出门外,依着江玉枫的意思大咧咧往住处走,再无顾忌。似乎今晚这场夜话相谈甚欢,起码比前几日初回好的多。实则她始终记着那日过来,江玉枫说“拓跋铣南下,是在意料之中”。
这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江府从未跟自己提起过,甚至于明明意料之中,还催着自己往宁城暗杀霍云旸。
终是江闳心细如发,熟知人心叵测。当然也有薛凌被旧事刺激,又眼看复仇在忘,忽略了旁的。便是她想到拓跋铣可能会在拿下羯族之后再挥师南下,却没想到霍云旸垂死不折手段,以至于鲜卑兵分两路,拓跋铣亲自往梁来。
现想想,那边本该有一战,不然霍家死后,如何用人,就由不得江府等人插手。想必江闳与瑞王本是打算宁城失守,借战事的机会送些人过去吧。
毕竟当初计划这件事时,连薛凌都认为沈家不可能参合。霍云旸一死,魏塱必然是派旁人过去。倒算歪打正着,沈元州过去也好。到时候可以一次击破,而不必担心西北有魏塱的人。
虽沈元州是何时到的宁城仍无确切消息,不过薛凌认为他应是自作主张过去。经申屠易这一事,她更倾向于沈元州主动过去,是想将西北兵权尽数纳于囊中。
即使是,又何妨呢,没有权,兵要如何行。可仇恨在前,人只想其一,不想其二。以后如何未知,目前为止,沈元州都是魏塱的如意良将。不杀了这个人,掀不了魏塱的桌子。
既然是要杀,先将能看到的错处一股脑扣上去,下手会容易很多,甚至多出些替天行道的自豪感。
盛秋在即,江府走廊园子到处都都摆着团菊,开的大大小小,淡淡月色底下确然好看的紧。她从江玉枫书房里出来,落脚处皆有生香。
一路走过去,就好像与昔日的爱憎嫌恶都作了和解。回房时含焉还未睡下,薛凌挥了挥手示意天色已晚,将人赶了出去。
反倒是她也不成眠,屋内笔墨倒是不缺,几卷充数的书却全然不是她所爱。捡了张空纸,随手写了“赵钱孙李”,笔尖稍顿,再写出来是个极好看的霍字。
薛凌呆了片刻,起身从白日行囊里拿出油纸包,将霍云旸的信取了出来。她在宁城重重一瞥,只看到上头内容像是寻常家书,现左右是闲着,没准能读出些其他东西。且她想着不能将原件给霍云婉,得趁着这几日另抄一份才是。
这事不惧江府有人暗中有人盯着,若被问起,就说是随手拿了些信件,想看看霍家往事,料来拿给江闳一两张,他也想不到里头机密。挑了几张好纸,拿茶水点了墨,薛凌便展平了第一页。
静心看来,霍云旸字如其人,笔划锋利,颇有武将风范,细致处却又迂回平滑,像是他曾在京中的公子岁月。
大抵是霍家这些年根深叶茂牵连甚广,要说的人和事颇多,所以霍云旸共计十余封书信,从幼年记事讲起,直至自己往宁城为将。
与其说是几封家书,又好像,是知自己命不久矣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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