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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她什么筹谋。”
霍知笑道:“说来话长。”他既是霍云婉点往壑园的,自是对薛凌所为大多知道,正如方才对孟行了若指掌,也是提前准备过的。
只是谁也不知道安鱼这么成关系,原在搜集到的信息,分明是此人虽善兵,却极为贪财,在霍悭手底下时就雁过拔毛,得道升天后更是不遗余力往各处收刮,谁能知道这人和薛凌有旧。
霍知仍以“鲁姑娘”相称,见安鱼未驳,断定安鱼是不想拆穿薛凌身份,毕竟到了这地步,不可能安鱼不知道薛凌是什么人。
如此一来,更证二人情分非假,薛凌身在胡帐,安鱼不舍得坏了她名声。不管薛凌是薛弋寒的儿子还是女儿,总之都是平城人,也就是说,安鱼其实是薛弋寒身侧旧人。
鲁文安催:“你长话短说。”
霍知躬身,轻道:“大人特遣散旁人,别有用心。我就话说从头,四年前春,薛弋寒回京,死于大狱。
不知薛家儿子如何逃脱,换了个女儿回来。三年蛰伏,一朝事成,她先和前国公江闳连手,又与今皇后霍云婉结盟,诛了霍准家,又杀黄府满门,一把火将沈元州父老烧成半截碳。
现就等大人让路,得沈元州人头后,她就要回京立新皇了。大人不替薛弋寒伸冤报仇,也不舍得鲁姑娘功亏一篑吧。”
鲁文安未见触动,淡然道:“看来你知道的多,她怎么筹谋的,你说细些。”
霍知挑眉,心道贪财之人,听到薛凌现今手腕通天,该有喜色才对。安鱼不动如山,看来消息有误,只能换个思路才能打动。
他将京中诸事讲了个大概,又道是“天子奸邪,佞臣弄权,民不聊生,幸薛家英魂犹在,鲁姑娘为国为民,有千秋之功。”
又将说与薛凌那些话一一说与鲁文安,道:“大人看,而今平城已是死地,若四周有我大量黎庶,固守自有道理。
可四年前薛家事后,此地已无人,难道大人就真要为了莫须有的臣道忠义,让城中数千将士白白填命?让鲁姑娘堪堪英雄束手。
丈夫行事,图将来不图一时,图后世不图今朝。于人于己,大人是不是,多想想。”
“你们,就是这么骗他的吗?”
霍知疑惑轻“嗯?”再要开口,鲁文安青筋暴起,面色赤红,双目如炬,逼问道:“你们就是这么骗他的吗?”
霍知本觉此人随和,熟料突而比孟行更具威压,他不自觉退了一步,笑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哪句话有假”
话没说完,鲁文安伸手将人胸前衣襟抓住,直甩向门口,三两步跃过来拉起又在门板上狠砸了一下,手仍扭着霍知没放,咬牙问:“你们就是这么骗他的吗?”
候在外头的孟行一惊,上前敲门道:“安伯何事?”霍知勉强把气喘顺,手搭在鲁文安腕子上要扯开,才发现此人力气颇大,不管他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他两人之力压在门上,孟行推门不能,只恐是打起来了,鲁文安没援手,又急喊数声。
霍知快语道:“大家能站在同一处,谁能骗得谁,你连她真实姓名都不敢说与人,分明清楚她早无回头路,你杀了我如何,她还是要过此城。
你以为她死在这很容易,不,她死在这比踏碎这难多了。你是她的谁,能让她收手。
为什么要收手,前方是山河万里,这地儿只有盐碱,你不要拖累她。”
鲁文安大怒,连人带门一脚踹到了院里。霍知纵武艺在身,然人不是铁打的,一经落地,翻了半天才爬起身,坐在门板上,嘴角血滴如雨。
要不是孟行将鲁文安拦在了台阶上,估计他压根没机会爬起来。然鲁文安暴怒未休,孟行不能下重手,几个推攘,又奔霍知而来。
霍知仰脸,仍由鲁文安将他提起,合着血沫笑道:“够了,停手。”
鲁文安反手将人在次砸回地上,霍知捂着胸口,语气未改,懒散样笑:“我与拓跋有约,午时三刻回不去,就将余下的宰了。
你猜,他会先拿谁开刀?”
鲁文安甩了甩手上血,站了片刻,冷道:“那你回去,说我明日去接她。”又转身与孟行道:“将他丢回去。”
孟行这才走得几步上前,霍知伸了手,笑道:“劳驾,将军扶我一程。”
孟行盯他片刻,转身与鲁文安道:“胡人斩我去使,此人不忠不义,投敌叛汉,死有余辜,为什么要放他回去。”
鲁文安垂头,胸口起伏不定,半晌道:“丢他回去吧,杀了没什么用,丢回去还能拖延两天攻城。”
霍知嗤嗤笑过两声,自个儿爬起来,见礼道:“劳驾将军,送我一程。”
鲁文安叹了声气回屋,孟行并未出言再劝,等人进去后,霍知道:“多谢将军方才拦了一拦,实没料得城中如此脾气,不像主将。”
孟行并不看他,道:“你最好早点走,不然,恐怕没人拦我。”
霍知再笑,依言走在了前头往城楼上去。登道过半,却从衣襟处去取了一封书信来,擦了擦上头浸染的轻微血迹,伸手递往一旁,道:“此物送与将军。
平城南出过鸟不渡后转道往西行百里,是为幽县,那里城小,非重地,古来无驻兵,只些许卒子听事尔。
然该地依崖行水,且宁城与乌州烽火台途经此处,故墙高守固。它日若将军进不得宁城,不妨绕道看看此地。
城中县佐杜缙是我旧友,在下曾于此处囤了些许粮银,一并送于将军。唯求将军将此信带到,信中所书,是在下与旧友情谊,另附幽县舆图,供将军识路。
天下稳定之前,估计也不会有人去争那寸土片瓦。三四千人吃喝不多,应能无恙撑个一年半载。”
孟行没接,那书信如人脚,一步步踩着登道到了城楼上。霍知手中忽空,他捂了下胸口缓解疼痛,方转身笑道:“若将军出城门后直接往西南向去,则更省脚力。
驻城只须营兵,这平城里久耗下去,千匹战马的下场只怕是充作军粮,还请将军思之”
孟行指了指城墙边:“你走吧。”
霍知看着那封信在孟行手里揉成一团,拱手作礼,笑道:“谢过将军救命之恩,而今世道飘零,还请将军保重。”
他依着来时样,艰难跨进筐子里,孟行眼睁睁看着人滑下去,手里纸团捏了又捏。直到城边戍卫将筐子扯回来,他方往城楼底下走,没走几步,停脚迫不及待将信展平。
没拆,却是捋了又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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