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庶子（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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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赶路是非常让人疲惫的。</p>

纪长泽本来不是那么娇气的性子,但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被人当成个宝贝蛋一样小心呵护，他屁.股被颠倒了也不忍着了，直接趁着休息的时候叫来修马车的工匠对着马车一顿噼里啪啦。</p>

是的，他们是带了修马车工匠的。</p>

每次皇帝派人出远门,马车工匠那肯定是必须带着的,毕竟大家走路全靠马车,马车坏了难不成要指望臣子去修吗？</p>

臣子的份,再加上纪长泽这边还有个王爷身份,这次出门光是马车工匠他们就带了八个。</p>

八个壮年人（老头是不会被派来出远门的,毕竟一路走来艰难，谁也不知道老头会不会突然嗝屁）围着马车嘀嘀咕咕,敲敲打打。</p>

因为是晚上休息时间,天黑着,他们还只能在周围放上火把,趁着这个时间按照钰王的意思整改马车。</p>

众人围着一堆堆的火堆休息，纪长泽肯定是挨着周三娘。</p>

周三娘带来的人大多是女子,现在火光下一群容貌漂亮的女子静静坐着，就算是说话都是低声,相当的养眼。</p>

她们大多正在趁着修整做自己手头上的事。</p>

有的正在捧着医书看,有的正在低头做衣服，有的在做鞋垫,还有的找出了纸笔正在作画。</p>

有一个拿着一块猪肉在上面练习缝合。</p>

这自然是纪长泽教的了,酒精已经搞出来了，麻药古往今来都有，于是他打算把剖腹产弄出来。</p>

这位姨娘就是她选中的教导对象。</p>

她特别会绣花，不管是多么细的针线，到了她手里都规规矩矩的,纪长泽依稀还有点她的记忆，之前还在侯府时，她还曾经耗费很大功夫绣了个屏风送给周三娘。</p>

周三娘很喜欢，自从用了那个屏风就没再替换别的上来过。</p>

纪长泽无意中见过几次，上面的绣工的确是精妙绝伦，要是拿出去卖肯定能卖不少钱。</p>

这位擅长绣花的姨娘本身也是个绣娘，她在刚进府的时候绣工还没现在这么厉害，只能说的上一句优秀。</p>

本来卖身契虽然在别人手上，但她好好的提炼一下自己的绣工，完成主家任务的同时再接私活，细水长流的，等着她年纪稍微大一些，眼睛不好使手上又有茧子不能再绣花时，拿着那钱也能变成自由身。</p>

可惜这美好愿望在遇到纪老爷后被迫打碎。</p>

纪老爷去她主家吃酒，喝醉了到外面吐，正巧她出去回来，一眼过去就瞧上了，当天就把人要走，第二日，侯府后院里就多了个平日里也不说话，只默默绣花的姨娘。</p>

后来周三娘把她带走后，一堆漂亮貌美的女子看账簿的看账簿，研究化妆的研究化妆，还有研究香水的，研究胭脂的，也有沉迷跳舞的，沉迷乐器的。</p>

目标倒是都很一致。</p>

跳舞乐器的练好了都会去给周三娘看，香水胭脂化妆都会落在周三娘身上，账簿那也是帮周三娘分担，这次逃出生天，她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对方，只能尽量让自己的一技之长多发挥发挥。</p>

而这位姨娘感谢周三娘的方式就是每天找个不错的地方呆着，静静绣花。</p>

纪长泽找周三娘说想要个手下轻巧，绣工好，下手稳胆子大的人帮忙，周三娘就举荐了她。</p>

胆子大倒是没看出来，但也能试试。</p>

结果一试，这位姨娘也许是因为绣花必须要专心致志，心态稳的一批，学会理论之后为了好好练习，就托了厨房的人弄来了猪肉，每天认认真真的在这些猪肉身上一层层划开，再一遍遍缝好。</p>

等到完事了再把线拆下来，猪肉还能变成盘中餐。</p>

为此厨房做事的人远远看见这位就躲着走，犹如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p>

这次出行也是一样，她直接跟厨房要的肉。</p>

要是猪肉没有的话，别的肉也行，正好钰王说了，多解刨一些动物尸体也可以更加直观的学习到更多东西。</p>

于是车队的厨子也都开始躲着她走了。</p>

准确的说，因为她没遮遮掩掩，车队不少人都是眼睁睁看着这位漂亮女子手拿刀，眼神认真打开各种动物的肚子，研究里面都有一些什么东西，等着研究完了，还要去记载画下来。</p>

为了能顺利画好，她还特地找了一个姐妹学画画，发现自己没有绘画天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的那个十分胆小的姐妹，居然肯帮她画下一层层脏器。</p>

于是车队里旁人要躲着的又多了一个。</p>

周三娘以及她带出来的这些女子倒不觉得有什么。</p>

照常与她们交流说话。</p>

在她们眼里，这可是钰王教导的，要不是她们手不够稳，胆子不够大，还真的挺想跟着学习学习。</p>

纪长泽对这些昔日姨娘十分满意。</p>

不得不说纪老爷眼光的确是不得了，除了那个如姨娘，这些姨娘哪个不是有一技之长，而且再加上在后院里磋磨了这么久，性子也十分淡定。</p>

不管她们如此配合是处于对周三娘的感激还是讨好，至少她们做的事都合了纪长泽心意。</p>

篝火下，有个女子收线，将手里的鞋底递到纪长泽跟前，小心翼翼道：“小王爷，你瞧瞧，这可是你之前说的那种鞋底？”</p>

古代赶路都要多带几双鞋，因为鞋底会被磨破，所以很多人为自己赶路家人纳鞋底时都会尽量多纳几层，好让鞋底别磨破的那么快。</p>

纪长泽研究药的时候还真让他做出了类似橡胶的材质，他把大部分留给皇帝，剩下的自己带走。</p>

皇帝本来还以为他要用来做什么大用，结果就得知纪长泽打算用来做鞋底。</p>

皇帝：“……”</p>

要不是纪长泽本人有实力，就凭借着他这个天马行空的做事方式，怕是早就把自己玩脱了。</p>

纪长泽拿了这位姨娘递过来的鞋底，仔细看看，笑了；“对，就是这种，这样走路轻便不说，还不怕磨脚了。”</p>

现在的一部分鞋为了脚底不受伤还有用木头做的，一般人可能觉得穿在鞋上没什么，但纪长泽如今可是娇贵的很，他嫌那玩意重还有一股木头味。</p>

所以现在出门在外，都是走路少，骑马多。</p>

姨娘得了他的肯定，脸上立刻露出笑来：“那我将鞋做好，多做几双，给夫人小王爷和大爷穿。”</p>

知道自己做的事是有用的，她整个人好像都焕发了不少光彩，高高兴兴宝贝一样的捧着鞋底又去研究去了。</p>

周三娘正在拿着算盘算账，虽然出来了，但家里的生意还是要管，她算累了，就将算盘递给另一个女子，拿了医书看。</p>

纪长泽带她们出来的理由是她们会医术，于是这一路上，医书就成了这些女子手里最常见的东西，她们知道自己能得陛下圣旨为朝廷做事十分不容易，肯定是要抓紧一切时间去提升自己的。</p>

“母亲，你眼睛不好，晚上别看书，若是想看，使唤个眼睛好的丫头来念就好。”</p>

纪长泽制止了周三娘看书的打算。</p>

她眼睛是在纪长衍病的那段时间不大好的，倒不是很严重，只是有时候会有些看不清。</p>

纪长衍和纪长泽都清楚，那是伤神劳累再加上哭出来的毛病。</p>

在周三娘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被家里人宠大的小姑娘，以前经历过的最大烦恼无非就是有首诗怎么都背不过去，新买的衣服弄脏了，喜欢的首饰被人买走。</p>

突然一下面对背负那么多，白天她还能撑住，晚上夜深人静时有没有偷偷哭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p>

那个时候哪里能想到，会有如今这般做梦一样的日子呢。</p>

听到纪长泽说的话，周三娘也没坚持，笑着将书放下，看着纪长泽坐在自己身边，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因为风吹有些乱的衣衫。</p>

“不少人都睡了，吵到他们就不好了，等上了马车若是我还睡不着再让她们给我念吧。”</p>

她望向面前的小儿子，眼底满是慈爱。</p>

“听闻朝中又有人弹劾你了？”</p>

纪长泽不当一回事：“陛下站在我这边，他们就算是手写烂了都没用。”</p>

他从来都没担心过皇帝倒戈。</p>

其他人还以为皇帝是被他蒙蔽了心神，完全没意识到当今陛下比谁都现实，谁功劳大，他就偏向谁。</p>

他们要是想打倒纪长泽纪长衍，只能功劳比两人还大了。</p>

但问题是，他们做得到吗？</p>

周三娘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小少年眼睛一会睁开一会闭上，笑了：“你困了就去睡吧。”</p>

纪长泽也的确是困了。</p>

他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又去看了看那位沉迷缝猪皮的姨娘，指点了两下后，才在周围跟随士兵一言难尽的眼神下跳上马车。</p>

周三娘过了会也上了马车。</p>

她展开今天收到的信件，认认真真看了起来。</p>

这是她姐姐的信。</p>

当初周三娘和离时，这个姐姐就写信来安慰过她，虽然两人一个是嫡母所生一个是庶出，但老夫人性子一向平和，她与周大人也并无什么爱情，只是夫妻之间互相敬重罢了。</p>

周大人给老夫人妻子该得到的丈夫尊重。</p>

老夫人帮他照管好家事。</p>

对于妾侍，老夫人的态度一向是只要妾侍乖顺，她也不会为难。</p>

这样的态度很好的传递到了周三娘身上。</p>

她得到的教导就是若是丈夫纳妾，这妾侍没作妖的话，就不要再去多做一些无所谓的事，纳妾终究是她的丈夫主动，而不是被人逼迫。</p>

当然了，妾侍不老实不安分的话，她们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p>

这个姐姐待遇自然是比不上周三娘，但也比其他人家的庶女日子过得好多了，老夫人没怎么插手她的婚事，是由周大人指定了一户人家出嫁。</p>

出嫁时带的嫁妆对比庶出来说也算是风风光光。</p>

为此周三娘记得那妾侍的生母很是感激母亲。</p>

两姐妹时常写信来往，她们有姐妹之情，但也没那么深刻，因此信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你好吗我很好，最近天气变了多穿衣服”之类的。</p>

周三娘和离时，她就曾小心翼翼的写信来安慰，还找了个她所在城市的一户人家，一女子与丈夫不和，和离后一年便嫁到了更好地人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例子来举证和离也可以过好日子。</p>

之后周三娘将她过得很好，京城中也无人多嘴的处境回信过去，那边也放了心，之后来信就又恢复了正常。</p>

这次来信，信中内容却让周三娘有些意外。</p>

她的姐姐想和离。</p>

不是和丈夫的矛盾，是和婆婆的。</p>

自从出嫁后，她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丈夫没说什么，婆婆却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为她丈夫纳了许多妾侍。</p>

那些妾侍仗着婆婆撑腰，没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p>

她性子和顺，本来是一直忍让着的，结果其中一个妾侍竟然公然训斥她的大女儿。</p>

大女儿性子刚烈，当即吵了起来，最后婆婆直接罚了那孩子跪祠堂，说她不敬长辈。</p>

那孩子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热，折腾了半个月才退烧，那段时间正好是周三娘和离消息传到家中的时候，她婆婆像是抓住了个天大的把柄一样，用这个做借口去刺她。</p>

周二娘有些迷茫了。</p>

她知道和离不是姐姐的错，可婆婆却以此为借口认为她姐姐不守妇道。</p>

不敬长辈是规矩。</p>

妾以下犯上就不是规矩。</p>

不守妇道是规矩。</p>

她因为新婚时被婆婆要求罚跪，跪掉了一个成型男婴就不是规矩。</p>

她本来是一次次忍受的，直到在周三娘这里看到了希望。</p>

周三娘在信件末尾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她可不可以和离。</p>

她很怕得到反对答案，在上面就非常小心的写了如果和离她不会回娘家，她身上还有银钱，可以去租个院子，做绣活挣钱。</p>

这样的小心翼翼，这样的害怕遭到反对。</p>

周三娘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p>

她静静的拿着这封信看了半响，才要了笔墨，认真写下一封回信。</p>

【姐姐见信好。</p>

信已收到，十分明白姐心中所思所忧，从前我也与你一般，担忧自己和离后变成拖累，为此惶惶不可终日，便是睡梦中都不得安眠。</p>

幼子长泽，我曾与你提过，他性单纯，却极容易看透人之心事，也不知如何知晓我心中所率，某一日与我言，望我和离与否只是基于己身，而非子女，家族。</p>

得这句话后，只觉拨云见日，如同此刻，你我犹豫是否和离，并非是因想与不想，而是能与不能，所思所想皆是为子女，家族，其中并无自己。</p>

长泽说，希望我是以周三娘的身份决定和离。</p>

我没想多久，便和离了。</p>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若是和离后自觉无处可去，可来寻我。</p>

妹，三娘】</p>

周三娘不光写了这些，她还有很多很多想写，但她想，姐姐应该能明白。</p>

从前她始终把自己困顿在一个圈里，直到纪长泽与她说了那番话。</p>

那一刻，她突然察觉，当她抛下妻子，母亲，女儿的身份，单单作为自己而言，她做梦都想要和离。</p>

她相信姐姐那边也与她是一样的情况。</p>

姐夫是对她还不错，可她过得不开心。</p>

她嫁的那户人家家资的确是丰厚，可她过得不开心。</p>

她的确已经有了三个女儿，和离就等于骨肉分离，可她过得不开心。</p>

为了这些，赔上一辈子，到老了都没能高高兴兴的走，值得吗？</p>

周三娘将信装好，递给旁边伺候的丫头。</p>

“交给送信来的人，让他快马送过去。”</p>

等着丫头拿着信下去了，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景象。</p>

四处都是篝火，士兵有的在巡逻，有的在席地而睡。</p>

旁边就是长泽的马车，近到她稍微往外探出头就能掀开帘子。</p>

从前周三娘是不会去做这样事的，因为有违礼数。</p>

但是现在，她却探出头，掀开了旁边马车的帘子。</p>

纪长泽正在里面呼呼大睡，小孩睡的很踏实，因为野外冷，他身上盖了厚被子，脸睡的红扑扑的，旁边是吃到一半的点心。</p>

周三娘心底满是平静安宁，放下帘子，对着马车内的丫头说：“吹灯吧，该睡了。”</p>

睡醒后，又是阳光满满的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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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长泽第二天才知道他二姨要和离了。</p>

他对此举双手双脚支持：“我记得外祖母说过，说二姨特别聪明，她之前写的那些小词外祖母现在还留着呢，百岁他们小时候就没少看。”</p>

“二姐是很聪慧，她写的诗词一向不错，我记得当时她屋里都是书。”</p>

那个时候她们还打趣她是个才女。</p>

哦……玩笔杆子的。</p>

果然周家都是人才。</p>

纪长泽怂恿他母亲：“那二姨和离后去哪里啊？要回外祖母家吗？不然就接来和母亲一起住吧，陛下打算开办报纸，到时候二姨也可以帮忙啊。”</p>

皇帝现在还没打算开办。</p>

但相信等到他回去后吹一吹才华风，对方绝对会同意的。</p>

周三娘点头答应：“我也是让她来寻我，就算是到时候不能为朝廷做事，她起个笔名，照样也可以养活自己。”</p>

纪长泽敏锐的发现周三娘思想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因为这是好事，他也没放在心上。</p>

人嘛，总是要改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