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挖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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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皇后的葬礼还算顺利, 除了第一日的闹剧后面都很正常。只不过太子这次连上香都懒得过来，弄的佟佳几个人脸色铁青。</p>

说实在的伊青禾一点都不同情他们，就像昨晚惠妃说的。佟家真是没事找事。</p>

不满太子如此对待佟皇后你们事后找个时间教训不就得了, 非要在丧礼上闹起来。现在好了，太子干脆不来。当年孝昭皇后的丧礼，太子没跪却也是每天一炷香，以日代年如素了二十七日。</p>

如今，呵呵。</p>

佟家丢人最高兴的不是惠妃与大阿哥一行, 而是德妃。</p>

报应，当真是报应。</p>

孝昭皇后过世的时候德妃还是个贵人，那时候她亲眼所见佟佳氏是如何的嘲讽孝昭皇后。堂堂国公府、满洲大族钮祜禄氏出身，死后无儿无女不说, 亲兄长还在她棺木前闹腾。</p>

那个时候佟佳氏怕是没想到吧, 她死后佟家也上演了同样的闹剧。当然佟家比钮祜禄氏大胆, 钮祜禄氏好歹是自家兄弟闹崩，而佟家居然把主意打在太子身上，真当别人不知道他家打的什么主意？</p>

佟家这是想要走钮祜禄贵妃的路子呢。</p>

当年孝昭皇后过世，皇上封了她亲妹妹为贵妃, 皇后无子, 皇上心中愧疚，所以贵妃就有了十阿哥。</p>

同样的，佟佳氏没了, 宫里还有个小佟佳氏。</p>

可惜啊, 佟家的野心可比钮祜禄氏大多了。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皇上心里能不清楚？</p>

偏宠外家是一回事，被惦记屁股底下的椅子又是另外的事。佟家想要走钮祜禄家的路，不是一般的难。</p>

“娘娘, 那四阿哥”在德妃凌厉的目光下，嬷嬷后半段话被下了回去。</p>

永和宫的人都知道，四阿哥，那是德妃娘娘的禁忌。在永和宫，提及佟皇后顶多会被训斥责骂一顿，四阿哥是万万不能提的。</p>

收回目光，德妃冷冷的说道：“本宫说过多少遍了，那是佟佳氏的儿子，她的儿子与本宫何干？”</p>

永和宫的大门并未关闭，康熙带着四阿哥走到门口就听见这样的话。康熙脸上表情难看，就四阿哥冷着张脸如果不是他袖笼里双拳掐出了印子，还真以为他不在乎。</p>

佟皇后不过去世几天，小小年纪的四阿哥就尝尽了人情冷暖。</p>

额娘没了，佟家与小佟佳氏以得了额娘临终遗言为由把承乾宫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去了小佟佳氏的屋子。苏培盛去御膳房拿膳，得到的永远是冷掉的事物。就是他身边伺候的奴才也开始浮动，有门路的试探着找门路远离他这位已经‘失宠’的皇阿哥。</p>

今日，汗阿玛把他叫到乾清宫，说他年纪还小不能没有额娘，正好他生母如今已经是妃位也有资格养育自己的儿子，问他愿不愿意回去。</p>

回去？</p>

四阿哥是迷茫的。</p>

小时候不知道德妃是他生母，每每看到德妃过来就躲得远远的；后来得知额娘不是亲额娘，那个经常‘偶遇’他，笑的一脸温柔的女子才是，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德妃的。可惜，那时候德妃有了别的儿子，她的笑容也不再给他。对着他只有冷漠疏离。</p>

胤禛猜，可能是小时候他的态度伤了她。</p>

如今乍然听到这话，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渴望回到额娘身边，又怕额娘不要他。</p>

带着忐忑的心情跟着汗阿玛来到永和宫，却不想听到的是这样冰冷的话。</p>

德妃无意间的一句话比这些时日所有的刁难都要让他心寒如刀割。</p>

冷着脸，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汗阿玛，胤禛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p>

康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门之隔的德妃。罢了，德妃与表姐之间……</p>

“你额娘是个善良的女子，她并不是不要你，给她些时日她会想明白的。”他如是安慰道。</p>

德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康熙带着四阿哥走后德妃才知道她来过，那时候她就猜到皇上是为了什么，原以为皇上听到她的话会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不过一下午，皇上旧事重提，还想把胤禛这个白眼狼送回来。</p>

撕扯着帕子，德妃勉强扯出一个笑脸，“皇上，七公主（皇十二女）才四岁，十四也才两岁，臣妾实在没有精力在照顾一个孩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p>

来之前康熙抱着侥幸的心里，他想德妃在他面前表现的一直都是温婉贤淑、知情知趣，只要他表现出难处，想必德妃会愿意替自己分担。</p>

如今亲耳听到她说这话，康熙非常不舒服。</p>

低头摆弄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声音有些凉，“老四都十一岁了，他自己都能照顾自己，并不用你废多大功夫，不过是搭把手的事儿。”</p>

“既然四阿哥自己能照顾自己，又何须臣妾呢？”很久之前她不是没期盼过四阿哥喊自己一生额娘，哪怕是偷偷的，哪怕只有一声，她都满足了。</p>

四阿哥呢？他避自己如蛇蝎，别说喊额娘，远远看见她都绕着走的。反而是对着佟佳氏，她的仇人，张口闭口额娘、额娘的喊着。</p>

只要一想到四阿哥用喊佟佳氏的语气喊自己额娘，德妃就觉得怒气上涌。就仿佛她一直努力忘记的过去，时刻被人提醒。</p>

德妃油盐不进，拼着康熙厌恶也不打算要回四阿哥，康熙也怒了，“德妃你当真不要老四？”</p>

“皇上，臣妾出身低微，四阿哥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养子，理应有高位妃嫔照顾。贵妃、惠妃和宜妃，甚至是荣妃都比臣妾合适。”德妃跪在地上，寸步不让，说什么都不打算把四阿哥要回永和宫。她甚至都想好了，若皇上一定要把四阿哥送回来，她也不会过问，就权当没这个儿子。</p>

“哗啦，”康熙把桌上的茶杯扫落地上，他语气森森的看着德妃，“乌雅氏，你这是在怨恨朕吗？”当年是他亲口答应了表姐，乌雅氏生了儿子就给表姐养。如今乌雅氏不要亲自，不是怨恨他是什么？</p>

同样是把儿子送了出去，换做是宜妃，他相信宜妃肯定会满心欢喜，高高兴兴把老五拉回翊坤宫。</p>

天子一怒，屋子里伺候的人普通全都跪下，每个人都胆战心惊，唯恐德妃说错了话惹的皇上大怒。德妃也怕，但让她跟四阿哥同住一个屋檐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p>

“皇上息怒，臣妾不敢。臣妾谁都不怪，只怪造化弄人。”德妃出身包衣，十三岁入宫就被分配到了承乾宫。佟佳氏见她貌美，就打发她去做个洗脚婢。心高气傲的德妃怎么能受得了这等屈辱。</p>

乌雅氏一族，不，或者应该说内务府几大包衣都有着野心，乌雅氏不过是他们推出来试探皇上的。</p>

在佟佳氏身边小心奉承了几年，终于让德妃寻到机会爬上龙床。那时候康熙正新鲜，对德妃十分之好，他甚至许诺等有了孩子就给她升份位，做一宫之主。</p>

那时候的德妃还比较天真，轻信了皇帝的话。皇帝生了她嫔位不假，可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p>

皇上她不敢怪罪，只把这一切归咎在佟佳氏的身上。她觉得这是佟佳氏的报复，报复她爬床。</p>

当年佟佳氏不管不顾要走了她的儿子，她早就当那个孩子已近死了。如今佟佳氏没了，她的儿子凭什么要自己养？</p>

康熙从未想过德妃能如此固执，耳边又想起胤禛的话，‘既然德额娘不愿意，汗阿玛何必抢走呢，儿子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p>

他蹭的站起来，“德妃，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希望你不要后悔。”没有额娘就没有额娘，胤礽他都能养的这样好，在加一个老四又何妨？到时候太子与老四一起长大，兄弟感情肯定更甚，肯定能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p>

康熙想的很好，太子却不这样认为。</p>

皇宫里没有秘密，德妃不要四阿哥的事情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传言一出说什么的都有，唯独太子偷着乐。</p>

老四身份提高了又如何，他额娘不还是不要他？</p>

结果呢，汗阿玛说了什么？</p>

他居然要亲自抚养老四。</p>

太子险些气炸了肺。</p>

所有的皇阿哥里只有自己是汗阿玛抚养长大的，为此太子一直很得意。他把这个当做嫡子的殊荣，是他这位皇太子特有的。</p>

太子本就怀疑皇上打算培养老四，见此已经歪了的心思更歪，他觉得这就是征兆，是汗阿玛想让老四替代她的一个讯号。</p>

表面上太子对老四确实比以往更亲近，实际上四阿哥的生活却比以往更苦。整个皇宫大概只有皇上还沉浸在他们‘兄友弟恭’之中，其他人都看的清楚。</p>

大阿哥对伊青禾说道：“看吧，我就知道太子不是东西，不像我表里如一。”</p>

胤禔与皇太子都开始参与政事，很多得罪人的事情都被太子抢过去扔给老四处理，美其名曰信任、锻炼老四。老四也是个蠢的，太子给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看看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p>

这才几日，前朝就传出四阿哥‘冷血’的传言。大阿哥不用想都知道是太子干的。</p>

老四跟老三一样从小就跟在太子的屁股后头，如今被太子‘陷害’，他却不觉得活该，竟有种怒其不争的气氛。</p>

“那是我们爷心善，不跟四弟计较。”伊青禾轻飘飘的夸赞一句，让大阿哥得意不已。随后她眼珠子一转，笑道：“保清，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啊。”</p>

见大阿哥不解，她缓缓道来：“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四弟如今生活正直水深火热，若你此时伸出援助之手，你说四弟会如何？”</p>

如今太子又如此使唤四阿哥，难不成还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为了四阿哥好？</p>

她猜，太子是觉得四阿哥威胁到他的地位，想要先下手为强。四阿哥名声没了，日后如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p>

在伊青禾的心里四阿哥还是个孩子呢，太子这样做有些过了。更别说史书上最后四阿哥做了皇帝。</p>

这里四阿哥会不会做皇帝伊青禾不知道，但她知道大阿哥不适合做皇帝。剩下的皇阿哥里面，既然四阿哥在历史上能成为皇帝，这里赢面也应该比其他皇阿哥大吧？</p>

史书上说雍正帝是个重情的皇帝也是小心眼的皇帝，十三阿哥一直跟着他因而获得了铁帽子王的封赏，大阿哥那张嘴太容易得罪人，她就盼着此时先释放善意，万一日后大阿哥管不住自己的嘴得罪了四阿哥，希望他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p>

“太子刁难四弟，你却事事照顾，不说大臣们如何评价，就是汗阿玛知道了，也会觉得你是个好哥哥，比太子还好的哥哥。”</p>

大阿哥摸摸自己的脑门，想象着汗阿玛夸赞自己的样子，他脸上露出傻笑。回过神来他清咳几声，眉眼一挑，“这么简单的事儿爷会不知道，还用你说？”</p>

嗯，他不能表现的太过在意赞许，免得福晋飞上天。作为男人总要比自家福晋更聪明才对。</p>

低头浅笑，在大阿哥看过来的时候又赶紧收敛，她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是，大阿哥多聪明啊。”</p>

“哎，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对味呢？”他怎么觉得福晋在挖苦他？</p>

伊青禾抬头真诚的看着大阿哥，“怎么会呢，您瞧我真诚的眼睛。”</p>

大阿哥看了半天，“可能是我眼花了。那行，你先休息着，我去隔壁四弟屋里瞧瞧去。”说真就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太合适，回屋换了身月牙白的蟒袍出来。</p>

大阿哥走后，张嬷嬷凑趣：“福晋心善，”</p>

她苦笑一声，自己哪里是心善，从出生起她的善心就没了。她做这些也是为了自己。</p>

如今太子正的圣宠，大阿哥一心跟太子对着干，到头来能得到什么？还不如让他转移视线呢。</p>

两人的院子中间只隔着一个三阿哥住所，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大阿哥到的时候，四阿哥正在书房抄写经文。</p>

七月的天正是炎热的时候，书房里只有小小的一盆冰，大阿哥皱眉，“四弟你这也太节俭了，大哥知道你要守孝，可也不用如此苦着自己。佟皇额娘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这样。”</p>

提到佟皇后，四阿哥拿笔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放下，他擦擦手，“大哥怎么有空过来了。”</p>

大阿哥没发现四阿哥的眼神在他的穿着上一扫而过，眼里的寒冰融化了少许。</p>

他也没用四阿哥招呼，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今日无事，正好过来看看你。永和宫的话都传遍了，宫里的奴才又喜欢踩低捧高，我怕你受委屈。”</p>

苏培盛嘴角抽搐，这个大阿哥安慰人都不会，哪有说的这样直白的，换个脾气不好的不跟他吵吵才奇怪。小心的看了自家爷一眼，哎呀，他怎么从自家爷眼里看到了一丝感动？肯定是他这几日没休息好眼花了。</p>

四阿哥确实有些感动，自皇额娘过世之后这是第一个对着他释放出善意的人。嗯，虽然说话不好听。话又说回来，能说的一口漂亮话那也不是大阿哥了。</p>

“多谢大哥，我这里一切都好。”反正他也要给额娘守孝，清苦些倒也无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