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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覆罗止嚼,两腮鼓胀,见她陡然一揖道:“同乡人客死异乡,劳冯司理费心。”
冯汀冷哼道:“贵司以为旁人都和你们一个样,只有打过招呼才会竭诚费力?”
差役老六告个哈哈:“察子见外,我等职责所在,必当竭诚尽力,还孙通判一个公道。”
“快吃。”徐覆罗一巴掌掴她脑袋,没得手,没躲过,张牙舞爪叫她踹出五丈远。
日头西移,红光不复罩体。诸人坐在廊下等待,谢皎扯只小凳,独守院中两枚红伞。她闷不吭声的,仿佛晒醺了,时辰一到,撑持双膝腾身站起,一层一层揭开干硬的藤连纸。
三人屏息围拢过来,孙通判面目如生,两侧脖颈与胸膛上现出青黑淤块。
“这些痕迹昨晚犹在,”谢皎道,“夜宵时遇人闹事,孙三哥手无缚鸡之力,钳颈擂胸,很吃了一番苦楚。”
徐覆罗也道:“铁鹰帮地痞惯与飞禽打交道,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我想着孙老兄人生地不熟,留伤难看,这才央了谢察子一道奉送消淤膏药。”
冯汀面不改色道:“下官巳时三刻赶到,尸身初检并无淤痕。”差役讶然道:“察子明鉴,千真万确!”
徐覆罗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拍拍老六肩膀道:“兄弟明白,诸事不易,一天天的就麻木了,谁不是如此呢。”
“他死后不久,淤伤被涂了白膏,”谢皎睃冯汀道,“今早内涝,过来费些时辰。复检虽可知,从这儿运到提刑司,只怕等不及复检,尸身便已生蛆败烂。”
冯汀以为她给提刑司定下怠职之罪,冷嘲万千,问道:“谢察子读过宋刑统么?完完整整,一字不落,从头读到尾。”
谢皎拧眉道:“有何干系。”
“谋财害命之法皆在宋刑统中,那是一本罪书,也是一本宝典。”冯汀道,“下官律学出身,任何手续不曾有误。断案判命或迟,虽不比先斩后奏痛快,却总有大白天下那一日。”
谢皎受激,拇指顶出刀镡,威胁他道:“你说谁先斩后奏?”
冯汀拂袖道:“先斩刀下亡魂,至于奏不奏,下官便不知了。”
谢皎怒道:“断案不是治病,这个治不成,还有下一个,医术总能磨练精纯。提刑司但有冤案,便误人一生一世!”
冯汀甩袖道:“办的是人命官司,除的是大宋病灶,怎么不算治病!”
谢皎当场薅过他领抹,一字一句说道:“延误病机,你就是杀人凶手。”
“皇城司干净?你敢说自己堂堂正正?”司理参军嘴角绷动,挥开她双手愠道,“大道理懂不少,冯汀活三十岁,何须你来教做人!”
“尔等都是好人,大好人!吵得再大声些,再响亮些,孙老兄软和了,他听见也高兴!”徐覆罗仰天连笑三声,“哈哈哈!我替他笑了!”
他八面玲珑挡在二人之间,抚平冯汀皱乱的领抹,按下谢皎出鞘的刀把,故作生气嚷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们两个吃了我的糕饼,还敢在我面前动武?真不嫌臊得慌!”
老六忙道:“察子莫气,都是为那一口饭,累得狠了,谁都有疏漏之处。”
“你这人好不会做事!自家兄弟,抓什么把柄。”徐覆罗低头怪她,谢皎忿而不答。
差役朝谢皎哈腰,拉过司理参军狐疑道:“冯司理,咱们乍来驿舍时门虽未开,现场封锁严紧,但那小卒子胆战心惊,莫非……”
“冯司理,小人来了!”
说人人到,驿卒小跑进门,瘦骨伶仃,提一只乌沉沉的晃荡木箱,压低嗓音道:“小人挖了猫尸,怕司理不够用,又掘出一只黄大仙,大仙烂一半,臭不死那帮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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