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六十二章 糖饼,蓬刀人,陈叔夜,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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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皎恍若未闻,站在棚布下,头顶尽书“东坡学士某年月日食此大惊失色,并称一绝,口占薄文以证马中有赤兔,饼中数老胡”云云的鳖爬墨字。
她目不转睛盯那油锅,催道:“第一炉饼还没出锅?”
胡老爹咚的拍下河海靖平掌,赤膊筋肉鼓胀,大咧咧道:“猪肉二肥八瘦,葱花只剁葱白,上千炉饼,从不短人一分一毫,老爹有规矩,天亮才能开火动灶。”
谢皎怪道:“招牌糖油饼呢?”
“谁吃那玩意儿,”胡老爹一顿,扫她一眼悻悻道,“早八百年不做了。”
她肩搭软布汗巾,乌发湿漉漉披满后背,手提一坛“桂”字陈酒。胡老爹飞饼下锅,油花滋叫,他又搓起一只饼棍,因见客人难掩失望之色,闲道:“将从浴室院出来?”
“天热。”
“大清早喝酒,没有正经活计?”
“心寒。”
“真是条鬼,大白天心寒。”胡老爹嗤笑,“后生,你从哪儿道听途说,我老胡家的招牌是糖油饼?”
她道:“少时吃过,念念不忘,好不容易回来,饼却不做了。”
复一只飞饼下锅,胡老爹拍拍面扑子,短杖辘辘不停,说道:“没有人吃,不高兴做。看你眼生,哪条街上的?”
“我向前盘居此巷,”谢皎躲开飞溅的油星,“巷里起火,这才三迁他乡。”
饼如白蛇,案上排开十数条。他撂了擀面杖,抓起一拳肉馅便往上铺,头也不抬道:“原先是有场大火,吓走附近不少人。”谢皎道:“老爹没走?”胡老爹神气十足道:“我是东京石敢当,要在这里镇街!”
石敢当镇鬼,谢皎面热心冷,默道,你七年不走,留守在此,怕谁回来作祟?
他抄铁箸在手,以拔虎牙的态势夹出那两枚油饼,暂放网筛沥油。不多时,白案堆起一小山饼坯,胡老爹弹无虚发,油锅爆香溢鼻。
谢皎问道:“三文一张?”
胡老爹正切面剂子,随口应道:“三文!”
衣不见新,人也如旧,做着不赚钱的生意,守着甜水巷口。
她手伸腰袋取钱,六枚铜子当啷入瓮,手指半蜷,指甲缝填着一线白末。
油锅近在咫尺。
火苗斜蹿,谢皎呆望出神。
“后生且慢!”胡老爹攥一只铁铲,倏地钻出狭长案间,单手往锅里磕破两枚鸡卵子,待煎蛋微熟,划开油饼,捞蛋加辣,热腾腾塞进油纸包,杵到客人鼻前。
“一年不如一年啦,”他慨叹道,“老爹白活大半辈子,世道一潭死水,连那甜水巷里第三户读书人家,也换了高衙内鸠占鹊巢,泼皮无赖,养一群疯狗,今早四散伤人。老爹拳头硬,叵耐打狗还要看主人,叫我好不气恼。”
谢皎默不作声,蜷紧手指,接过油纸包,咬掉半口饼,食难下咽,一口火闷进腹中。
“糖油饼是不会再做了,”胡老爹道,“难为你特地寻来,姑且以此赔罪。”
在这时候,旁边一对父子也来填饥,要一张猪肉饼,一张葱油饼,人影渐密,油锅热火朝天。谢皎及时退走,避过车马,躲进甜水巷。胡老爹再回头,店前已失人迹,心道可惜,忘说一句:“桂”字陈酒兑了水,多是哄骗外客。
“爹,大刀好威风,我也要耍大刀!”
“字也不认,还耍大刀?”
胡老爹闻言大笑,剁开面剂子,案板当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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