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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龙王赐书谨记。”
银钩铁画,蓄势其中,满篇锋芒毕露。“叉”字形如刀剑交戈,当中一点画龙点睛,好似拭目以俟的天眼。
蔡妩戟指怒目,厉叱道:“蠢奴才,本事这样厉害,你竟没及早察觉。天高海阔,我去哪找她报这一箭之仇!”
鬓角血犹未干,她适才真以为此番是以一死换一刻快意,却没料到虚晃一箭,只被当猴耍。江白萍道:“二郎休气,皇城司有名在册,不出京畿路就能将她羁押归案。”
“混账!”蔡妩怒甚,哧一声将笺撕成两半,牡丹粉红的指甲都要折了去,“没分输赢,我先仗势欺人,那岂不是更加惹人发噱绝倒,出尔反尔,白赊了一番脸面。”
江白萍百口莫辩,垂头默随,却看两人身影时勾时连,午后街道一地白光。他心说,怪我多嘴,不该看清那人相貌,叫她活在皇城司的黑影中就很好,不该扰了活人清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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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我啊,”徐覆罗一本正经,“你们夫妻劳燕分飞,我也很难过,良心饱受煎熬。我受人欺负,好好端着绿豆凉水,还没偷喝一口,你就从天而降,碗砸碎了,人碰昏了。我可是旱鸭子,若非福大命大,那就下水做王八了。”
他指雁头谆谆教导:“冤有头,债有主,一箭之仇,你去找那杀你的报。口腹之业,算不得作孽。”
胡姬眨了眨眼,“这是什么鸟?”
徐覆罗扭头眉开眼笑,“肥雁,我超度它呢,煎熬煎熬,煎香就熬。晚上添道好菜,沉鱼落雁,要请姊姊举杯赏脸!”
“你眼睛好,帮我看看,”她扬手一指,脚腕铃铛铮铮晃动,“那只黄雀也是飞雁?”
徐覆罗目达耳通,依言四顾,矫首昂视远望天际,未几大呼小叫:“奇了,海东青!”
那飞禽翻身入云,长羽振光,飘飘乘风,相隔千丈之远,犹见俊隼之威,直落进浩瀚无穷的苍茫中去。凡俗多在红尘滚爬,自然无此眼缘。蜀犬吠日不足奇,奇在少见不怪。天有天道,水有水法,舟卒行船罕言寡语。饶是他大惊小怪,宝舟上下,独莫胡姬一人碧眼盈盈发亮。
“玉爪金眸,隼中之王,没谁能比它飞得更高,”徐覆罗语无伦次,“这辈子若能猎到一头海东青,我死也无憾了!”
她笑弯了眉,慧心妙舌拍手道:“离地万万丈,不异天堂。”
“天堂?哦,景教的天宫,我在漠北也见过,他们拜架子神。”他比划道,“一横,一竖,四臂等长。不过契丹人笃信萨满,舌头咝咝,能跟蛇说话。景教以蛇为魔,萨满自然就不痛快了。”
徐覆罗好奇难耐,“你也信那十字架的神?”
“我信阿波罗,”胡姬眸光渐盛,溢出远在波斯的葡萄美酿,“天地倒转一空杯,星斗半沉海色微。金弦万仞轻无影,美如冠玉弄光辉。”
星斗半沉时,海色铺尽万里赤霞,任它无穷无际烧到天边。红宫在山,雄牛跪日,石柱高耸入天,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光明神的圣殿。
“那是何方神圣?”徐覆罗挠头,“莫非是景教的东皇太一?”
胡姬怔愣失神,慢慢垂头,合上长睫,眼中砸出一滴酒。她日思夜念,梦里金碧辉煌,每每夜半从阿波罗臂间惊醒,所面对的却只有一张又一张丑脸。这时她又感激憎恶之物,更阑暗透,才能藏住一切丑态,不致暴露于天日之下。
“是太阳,摩尼明尊,大光明王。飞得越高,离他就越近。”她茫然道,“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但我要往阿波罗那里去,至死方休。”
徐覆罗唏嘘:“那你下辈子要记得做海东青啊!”
“你凭什么信我?”胡姬忧虑不安。
他直言无讳:“好看的人我都信。”
胡姬乍闻此语,一头栽进他怀中,半晌呜咽出声。徐覆罗两臂大张惊不敢动,须臾胸前如被酒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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