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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泼辣大晴,阴沙滩头聚了十来条汉子。他们上船单搜到一尊白瓷佛像,砸碎得了十贯钱,别无所获。为首的老大掏出火种,一把火烧得纲船熊熊化了。
黑烟模糊,木材劈啪炸响,徐覆罗掩息躲在沙丘背后,拍着心口,后怕道:“幸亏藏得早。”
谢皎正翻弄她掌中的菱角干,希求晒得更透一些。徐覆罗见状,从他包袱里取出一块酱牛肉,邀功道:“嘿嘿。”
她眼前一亮,勾腰潜行,回头招手道:“走,劫后余生,先把第一顿洗尘宴吃了。”
两人沿草坡爬上一处枝叶繁密的小山丘,躲在一只巨石后,远远俯瞰滩头燃烧殆尽的纲船。日上中天,那帮土人大汗砸地,从灰烬里能筛出两百斤铁钉,是以沉默而卖力。
徐覆罗铺好火绒,钻木取火,疑惑道:“烧毁纲船,连一具尸身都没留下,他们就不怕水面巡检来查吗?”
“你以为水面巡检这么上心?”
谢皎抱头蹬腿,当当当踹着一棵斜腰参天的核桃树,口中嘿哈打气,说道:“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船亡则曰,非我也,水贼。”
婴儿拳头似的野核桃应声四落,她拾取十五六颗碧子,一股脑扔去徐覆罗脚边。谢皎走远几步,猴子爬树,在近林处扯拽藤蔓。
徐覆罗背靠巨石,生起一簇小火苗,烘烤人心大小的酱牛肉。他刚砸破七八颗青皮核桃,就见谢皎头上插朵野葵花,一蹦一跳回来,轰隆隆撒下兜里的猕猴桃、毛栗子和山葡萄。
“我凭本事饿不死。”她沾沾自喜。
徐覆罗将竹节一劈两半,暂做皿器用。他砸完核桃栗子,倒进竹舀子,小火煨底。谢皎使匕首扎了热气腾腾的牛肉,一割两半,不大不小。两人对碰一下牛肉,各自狼吞虎咽。
“往南有个村落,”她抹嘴说,“我在树上能望见渡口,今晚过江入浙,直接去太湖。”
他吃山葡萄解渴,酸得牙根软,问道:“下山得找葱吃,你还剩零星铜板吗?”
谢皎噙咬牛肉,拍了拍手,给他摸出一吊钱,嚼完后叮嘱:“小村人面烂熟,你可别露脸。”
徐覆罗哼道:“我是九命狸猫?你叫我露我也不露。”
“糊了糊了糊了!”
谢皎低呼,徐覆罗一掌掀翻竹煨栗子,烫得捂手打转,好在没起泡。两人风卷残云,将将吃饱,谢皎踩灭火种。他滑下巨石,指向滩头,嗔目结舌道:“潮来了,一寸灰也没留。”
她收拾包袱,应道:“看来熟能生巧,雷暴之夜更是旺季。”
他们一溜烟下山,在道旁清澈见底的小河里洗清手脸,跟随田野放养的水牛,来到一处农户园圃。
三伏天将尽,妇人怀抱小孩,拿着蒲扇煎药茶。
徐覆罗在枕下藏进一吊钱,蹑手蹑脚拿两套干净的布衣短打,又拔几颗鲜葱。后院池塘鸭子肥美,他口中垂涎,正想下手,廊沿下的小孩迷迷瞪瞪道:“娘,小鸭子是我好朋友,今年别吃它。”
徐覆罗硬生生收手,农妇道:“去年中秋,你吃得比谁都香。”
小孩咳道:“阿爹几时回家?我给他看我编的草蝈蝈。”
农妇哄道:“快了,阿爹去买盐。”
小孩又嘟哝:“阿公几时回家?”
农妇柔声道:“渡口没人,阿公就回来啦。你待着别动,娘盛药给你吃。”
院外一声呼哨,谢皎坐在牛背上招手,他三两下收拾妥当。农妇堪堪进门拿碗,徐覆罗轻快地翻出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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