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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奭道:“许纲首,我不学佛,敢问密宗祖庭设在何处?”
那人失笑道:“在下名虽三字,却和宋国不同,我姓‘许斐’,名‘诚’。”
仇奭注酒,二人对杯一饮勾销,兰芽答道:“抱雪长老念过佛经,我若记得不错,密宗祖庭设在了长安青龙寺。”
许斐诚道:“不错,唐长安的青龙寺。”
谢皎遥祝一杯,“你似乎很记挂李唐?”
许斐诚感慨:“大化改新,是以大唐为师,自那之后,日本再无奴隶一说。”
谢皎心下了然,又道:“那尊卑贵贱呢,贵国还有这说法么?”
仇奭讥诮道:“没这说法的地方,怕是只有桃花源。”
方才那名高丽武士拓纯忽然插话:“他来接和尚,你来做什么?”
谢皎左右张望,拇指冲鼻尖,斟酌道:“我啊?那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乌有蛮的视线耽耽不移,豪饮一杯,陡然发难道:“喂,却老三,你自诩跟我不同,识得一斗文字。行酒令,飞花令,吟诗作赋起菜名,你不得来个把式耍耍么?”
却踏枝道:“一腔热血在肠胃,怎么你偏往别处流吗?”
乌有蛮怒道:“我……”
却踏枝一拍脑门,斥道:“瞎想什么,下流!”
徐覆罗喜道:“哦,不舞文不弄墨,那我就放心吃了!”
……
……
及至稍静,谢皎灵机一动,垂头叹道:“不瞒诸位,我虽是个小暴脾气,也曾有过少女怀春的好时候。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孬种坏蛋,我那未过门……呸,我那没见过面的丈夫,自小与我定下娃娃亲,七年书信往来,骗走小女子一颗真心和两柜子嫁妆。他竟舍得丢下我,另攀高枝去了……”
拓纯没想听一耳朵姻亲俗事,显有不耐烦。徐覆罗双眼鳏鳏,对她习以为常。谢皎左顾无人,嗷呜一声歪在南柯肩头,咬帕子干哭。此举倒引得兰芽和南柯颇有同感,心怀戚戚焉。
“我一路散心,来了西洞庭,触景生情,却见他在山壁所题旧字,一如信中所言。风花雪月,是梦幻泡影,物是人非,愈发凄楚难忍。信里要我陪他秀州看雪,我来了,他却弃我于不顾,去了永远不会下雪的地方……”
她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徐覆罗加油添醋道:“岭南无雪,一地瘴气,熏死他!”
谢皎哀哀道:“人尽可亲,便是谁也不亲。火堆烧得我肺腑暖洋洋,可谁能抱住烈火?他一时兴起,将我拐去独木桥,自己却扭头就走了阳关大道,简直是捉替死鬼……”
行菜在各桌放下冷盘,“嫩笋、小香蕈、枸杞梢头,山家三脆。”
徐覆罗劝道:“别哭啦,快吃一口三家山脆!”
姜仁镜不待吆喝,早舀一大勺,咂摸道:“鲜香清爽,舌尖微木,还带着一丝麻。”徐覆罗使箸尖夹住一枚圆润小巧的颗粒,喏道:“青皮胡椒。”
两人击掌,莫名生了交情。
这时邵甘棠道:“南老,那两桌各自的空椅,不如撤了吧。”
南充华放下红箸,取帕拂口,答道:“撤不得,我还有位嘉宾。”
邵甘棠迟疑道:“吃了一半,客人才来,彼此都很失礼。”
南充华哎道:“世外之人,岂能以常礼束缚?再有一炷香也该来啦。”
诸人一抖,便听南柯拍案道:“欺男霸女,岂有此理!”
徐覆罗舌麻道:“没欺男!”
南柯又拍一掌,震得碗中藕粉元子一颤,她挺直腰杆道:“霸女霸女,反了他啦!”
谢皎翘了兰花指,眼眶通红,状如鲛人泣珠,抽噎道:“真心双手奉上,给他一脚踩得稀烂,我吃够苦楚,怎么能不恨?”
她佯装撒酒疯,一头扎进南柯怀里,泫然泪下道:“一时心动,下次就不必告诉我了!”
兰芽义愤填膺道:“谢教主,他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兰姐姐帮你找公道!”
谢皎断断续续道:“我就是死……也忘不掉他的名字……秀州县丞……赵别盈!”
“呀,好热闹。”
忽有笑声传入耳畔。
“看来,沈某来得正是时候。”
谢皎浑身一震。
月映楼台,雀跃双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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