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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宗朔感觉自己真是冤死了!</p>

今日是贵太妃田氏的五十寿辰, 田贵太妃的儿子封了长阳王,如今就藩在陇右。因藩王无召不得进京,长阳王与王妃从藩邸便献了寿礼入宫。长阳王年纪小, 宗朔登基前就与他关系不错。昨日宗朔就与皇后说好,今朝议散了就一起亲自给贵太妃送来,替弟弟表个孝心。</p>

为着给贵太妃贺寿,皇后还传了内教坊歌舞以庆, 午晌在寿昌宫摆了宴, 几位太妃都来贺寿凑热闹。宗朔自觉同一群寡居庶母共处不大自在,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饭, 代魏王敬了酒,随后他便寻了公事当借口,起身道辞。</p>

皇后出来说要送他, 无端地说提了一句:“宫西的早樱开得好, 陛下若得闲,可否顺路帮臣妾裁几支?”</p>

这等小情小爱的把戏, 皇后以往从来不做,突然提起来,难免让宗朔觉得莫名其妙。</p>

但两人毕竟是多年的结发夫妻,宗朔顺着应承下来,从寿昌宫离开没几步便是西苑的樱林, 确实开得不错。他记得樱林下有个水榭,引了垂绦湖水, 通来一条小溪, 景致正雅。他忽地想起自己少年时还曾在水榭里为这番春景作过诗。如今想来,虽觉得彼时幼稚些,但还是禁不住抬步走过去, 有种故地重游的奇妙心境。</p>

但宗朔人走近了才发现,春来榭里头躺着个美人儿,堪堪睡醒。</p>

两人照面一打,女子起身行礼,口称妾王氏,宗朔便回过神,猜到了这是皇后特地的安排。</p>

顾言薇向来了解宗朔,知道若单是往金福宫送人,未必能得皇帝多少青眼。非要先在鱼水之欢前有点旁的什么接触,才能令宗朔真正产生另待的心思。</p>

她虽出身武家,但初嫁时为了能与身为太子的宗朔多些话题,顾言薇也是刻意读过一些诗文的。</p>

顾言薇费尽周折,成功让宗朔踏进这春来榭里,赏到此番美人景致——纷樱飘落,女子一身浅黄宫装上如雪沾琼缀。美人儿揽衣推枕起,午憩迟醒,姿态慵媚。</p>

但凡王氏懂得撩拨一些,不愁皇帝记不住她。</p>

可惜皇后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想到,宗朔早已知晓这王氏底细。</p>

成元六年的采选由内侍省经办,内侍省从上到下都是皇帝自己人,皇后留中的五名女子究竟是怎么被选进宫的,哪一个能瞒得过宗朔呢?</p>

魏国公府选了女孩送进宫帮皇后固宠,宗朔虽没什么意见,但心底还是有些不大爽快。他自以为已经给了皇后足够的尊荣和底气,皇后但凡知恩,就不该再纵着母家往宫里送人。若说圣恩,宫里如今哪还有嫔御能与中宫相提并论。魏国公府再送人进来,难道是犹嫌不足?这个王氏进宫至今,宗朔刻意不曾传召过她。</p>

宗朔看着王氏小意温柔地来献媚,只觉百般刻意。</p>

他好不耐烦地坐着随口应承了几句,勉为其难给了些体面,便准备离开。</p>

哪想到好巧不巧,刚从春来榭步出,就看到谢小盈一闪而过的身影!</p>

宗朔原本对皇后这番安排只有六七成的不满,见着谢小盈扭头就走,宗朔的不满则溢到了十二成。要不是他知道皇后这会多半还陪在太妃宫里,他恨不得把皇后也传过来,帮着给谢小盈好好解释两句!</p>

谢小盈眼下十分逃避自己的视线,宗朔怄得不知如何是好。</p>

他拉着人不放手,很是说了几句软和话,殊不知谢小盈脸色变得更加古怪——她才不关心这王御女和皇帝怎么回事呢!她现在只想眼不见为净!</p>

“陛下,妾是当真有些不舒服了。”谢小盈一手被皇帝拽着,另一手摸了摸肚子,这熏香气味虽清雅好闻,可闻久了不知为何有些刺鼻发冲。</p>

她估摸着自己兴许是晕香了,从前在现代的时候,谢小盈闻着不太喜欢的香水,偶然也有这种症状。先是头胀眼花,严重了还会犯呕。</p>

要搁往常谢小盈也不会这么挑剔,只她如今怀着身孕,实在不敢久留。</p>

宗朔看出谢小盈神情不对,当下不敢再留人,忙喊人传肩舆,跟着谢小盈一起回了清云馆。</p>

路上他就打发常路去尚药局传高恕民,两人前脚抵达清云馆,不过净手的功夫,高恕民也提着药箱,随在引路的内宦身后,匆匆抵达。</p>

“臣高恕民拜见陛下,拜见珍婕妤。”</p>

“起。”宗朔挽了袖子,想亲自扶谢小盈坐下。可他身上也染了点春来榭的气味,谢小盈嫌弃得很,侧身避开皇帝,只对高恕民说:“我没什么事,只是适才闻着一种不大喜欢的香,稍稍有点难受。刚刚有点头晕,眼下好些了。”</p>

高恕民奉旨保胎,不敢轻视谢小盈的这点“稍稍”,好一番望闻问切,高恕民才松一口气,叩首道:“启禀陛下、婕妤,婕妤脉象平和,并无异状,婕妤与皇嗣身体均安。如陛下不放心,可将用香拿来与臣一验,臣便能辨明其中是否有妨碍。”</p>

宗朔反应过来,应是王氏为了营造气氛,故意在那春来榭里熏了不知什么怪东西。</p>

他厌弃道:“不必查香了,之后朕会不叫婕妤接触那香气来源就是。”</p>

说完他打发了高恕民离开,磨着牙对常路传旨:“去绮兰宫,叫王御女从此禁足。在珍婕妤生产前,她都不必再出门了!”</p>

“……哎,陛下!”谢小盈听出宗朔的迁怒,也顾不上嫌弃皇帝身上气味,忙扯对方袖口,“与王御女没关系的,妾来得不是时候罢了,怎关王御女的事?她好不容易入您青眼,千万别为着妾坏了这缘分啊。”</p>

宗朔挑眉,“你倒还替她说好话?”</p>

谢小盈试探地问:“不是您说……那王御女是皇后殿下传来的吗?妾虽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王妹妹定不会想到妾要去春来榭的,既然是一番巧合,干嘛要为这小事惩戒人家啊?”</p>

宗朔自然不是为着谢小盈不适才想罚王氏,他单纯是想对皇后泄愤而不能,只得拿这个王氏做筏子。</p>

可其中具体缘故,为着中宫体面,宗朔又不便对谢小盈和盘托出。他深深叹气,忍不住往谢小盈身边靠,化繁为简地解释道:“朕……朕是不愿你为了她这样一个人,与朕生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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