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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是日, 天还未暗,无忧便由乳母领着回到了颐芳宫来。</p>

谢小盈原本有话想问宗朔,听到宫人禀报公主回来了, 谢小盈还兴致勃勃地迎了出去,没想到回来的只有女儿,没有皇帝。</p>

无忧自己从廊下跑到门前,谢小盈蹲下身子, 捏了捏女儿的手, 忍不住问:“你爹爹呢?”</p>

“爹爹在骂坏人。”无忧朗声回答,她今日扎了一对小揪揪, 因玩得疯,眼下头发已有些散乱了。谢小盈还没听没明白,一边给女儿整理头发, 一边问:“骂什么坏人?”</p>

无忧歪头想了想, 回答道:“我不认识,是外头的人。”</p>

外头的人?谢小盈这才反应过来, 女儿指得是大臣?朝政上出事了?</p>

她目光望向薛氏,薛妈妈忙附耳过来解释:“奴与公主隔得远,就听到了几句,大约与……杨家有关,赵常侍奉陛下口谕, 令奴领着公主先回来。”</p>

薛妈妈说完就退下了半步,低着头, 不敢看谢小盈的脸色。</p>

因她们都知道, 昭仪与杨淑妃关系非同小可,眼下虽为着陛下的心意不怎么来往了,但寻常在内宫相见, 她们依旧是颇亲厚的。</p>

谢小盈一时沉默,没说什么。无忧拽着谢小盈的衣襟,脸上都是天真笑意,似乎丁点影响都没受到,心情极好,“娘娘,爹爹骂坏人的嗓门好大呀!”</p>

“那无忧怕不怕爹爹?”谢小盈趁势问。</p>

无忧咧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乳牙,“不怕!爹爹不会骂无忧的!”</p>

谢小盈笑了,“人小鬼大,你爹爹真是把你宠坏了。”</p>

说话间,谢小盈留意到女儿衣襟袖口都沾了些乌七八糟的墨汁,她喊来了另一位乳母,交代道:“你先带公主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天冷了,别叫她出去疯跑,安静玩一会,等陛下回来一起吃饭。”</p>

那乳母抱着无忧称是而去,薛妈妈见谢小盈没把公主交给自己,便知道她是有话要问,乖觉地立在原地。</p>

果不其然,无忧一走,谢小盈便说:“无忧怎会不怕陛下发怒?是之前她已经遇到过吗?”</p>

无忧的胆量,谢小盈最是清楚。宗朔在颐芳宫里向来是和颜悦色,最厉害的时候也不过是两人私底下闹别扭时,他说得那几句狠话,并没有骂过人。无忧倘若第一次遇上宗朔发脾气,怎可能不害怕哭闹,像今日这般淡定从容?</p>

薛妈妈立刻解释,原是谢小盈先前卧病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在前朝发作过一次。那时候众朝臣都在崇明殿正殿内,皇帝雷霆大怒,近乎咆哮。诸臣跪地伏求皇帝息怒,但亦有人不知轻重、继续顶撞。</p>

那才是无忧第一次遇到皇帝发脾气,她本在偏殿里,一听这个动静顿时吓得嚎啕大哭。小女孩的哭声最是尖锐,皇帝骂人骂到一半,冷不丁听见女儿哭声,竟硬生生地收住了后面的话。任臣子们跪了一地,他掀袍就往外走,问赵良翰:“可是公主吓着了?”</p>

待见到无忧,宗朔赶忙又抱又哄,好说歹说才把无忧给安抚住了。还不忘给公主解释,说他是惩戒贪腐欺民的坏人才会变凶,还教女儿善恶有别、忠奸不同。后来无忧再遇上皇帝震怒,自己就知道“爹爹是在教训坏人”,不哭不闹,也不闻不问,自己玩自己的,一点都不害怕了。</p>

谢小盈听完愈发唏嘘,宗朔能为无忧做到这样地步,可不就是后世说得“女儿奴”?她没察觉自己嘴角有笑,低声嘟哝道:“……陛下待我,要是也能有对无忧的耐心就好了。”</p>

薛妈妈听了这话直想挑眉毛,陛下待您还不够有耐心的?只她这话万万不敢说,生怕一句话不对,得罪了昭仪,说不得就要被赶出宫去,再没了做公主乳母的体面了。</p>

谢小盈很快把薛妈妈给打发了下去,径自在屋子里坐着,控制不住地想,宗朔什么时候回来呀?</p>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白天有六尚局的人分别来回话,杜充容陪着,谢小盈还没觉得有什么。眼下女儿都回来,宗朔却不回来,她实在有些惦记。</p>

待到天色转黑,谢小盈几乎想打发赵思明去前头问一嘴了,宗朔终于姗姗来迟。</p>

谢小盈穿着一件厚实的大袖立在廊下等着,宗朔甫一踏入宫门便瞧见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宗朔三步并作两步,急走到了谢小盈面前,“晚上风大,你怎么站在外头了?”</p>

往常最爱自作多情的人,怎么眼下偏不解风情了?谢小盈抬眼瞪向宗朔,“自然是为了等陛下,不然呢?”</p>

宗朔一怔,谢小盈口吻虽透着几分恶劣,但语气是亲热的。他一下子就笑开了,攥上谢小盈的手,连忙赔不是,“怪朕,前头有些事耽搁了,该让人回来与你说一声的,等久了?”</p>

“咳。”谢小盈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多久,就是……就是怕无忧饿了。陛下去更衣吧,咱们先用膳。”</p>

两个人挽着踏入殿内,荷光与赵良翰在后头对视一眼,也都跟着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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