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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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离宫虽然只多了两个孩子, 却一下子变得热闹不少。</p>

谢小盈有时隔着窗都能听到璟郎中气十足地大喊声，紧接着就是内宦们求爷爷告奶奶地讨饶，不知宗璟又钻到什么犄角旮旯里玩, 唬得众人连连哀求。每到这个时候，谢小盈便把宗琪放出去。他这个大哥当得十分有派头，等闲人说话在宗璟面前都不管用，唯独宗琪有这个本事, 能降伏宗璟与无忧两个, 把他们乖乖带回来。</p>

有宗琪在，谢小盈实在省了不少心。她还带着四个孩子到窃阳潭边上去野餐了一回, 草地上铺了布，叫孩子们一人坐一个角，谢小盈抱着小耐, 吃食点心都铺在布中央, 叫他们自取自拿着吃。</p>

说来没费什么工夫的安排，却把三个大孩子哄得乐陶陶的。</p>

他们坐得位置离瀑布近, 水声滔天，几个人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但正因如此，情绪全发泄了出来。</p>

灿阳灼目，金光粼粼。</p>

在窃阳潭这样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之下，敞亮的天地, 总能让人心里的阴霾散去。</p>

宗琪自打窃阳潭回来，整个人畅快了许多, 对着谢小盈总算没那么拘束, 变得和小时候一样亲近了。</p>

宗琪与宗璟兄弟在离宫住了小半个月，连宗朔都抽出时间，带着孩子们到山林里去跑马行猎。两个半大小子对宗朔这个父亲愈发崇敬, 眼底闪着的钦慕之情让宗朔都有些绷不住的骄傲自得。</p>

谢小盈旁观者清，看在眼里，很难忍住不去笑宗朔两句。</p>

待到七月底，宗朔总算打发他们兄弟两个回禁宫里去，读书收心，孝敬妃母。</p>

临走前，宗琪悄悄到排云殿上，壮着胆子去求见宗朔。</p>

这还是他来离宫之后，第一回独自行事，没有报给兄弟或谢小盈知晓。</p>

宗朔听常路来禀，颇觉纳罕，即刻便让人将大皇子请了进来。</p>

这几年在前廷的相处，宗琪对着父亲已不似年幼时那么疏离惧怕。但谢小盈不在的时候，宗琪单独面见父亲，总还是有些紧张。</p>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口称阿耶。宗朔不置可否地颔首，问：“此来何事？”</p>

宗琪板正地跪在下面，头也不敢抬，低声说：“启禀阿耶，儿……儿回京之后，想求一日恩典，去英国公府拜见外祖。”</p>

这次来离宫，是宗琪第一次单独在宫外行走。他先前见外祖，都是在前廷进学的时候，借一些偶然的契机，或是见外祖，又或是见舅父。宗琪记得自己出宫时，母亲特地叮嘱过，若与贵妃在离宫相处得好，便可去求父亲，准他见一回外祖。若相处得不好，则不必开口，以免父亲多疑猜忌。</p>

宗琪知道，如果他表现得和贵妃同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他身为皇帝的父亲，便会看他重情义的一面，才能将他见外祖视作寻常的亲戚往来。如果他不能与贵妃相处好，父亲则会更多看到利益的一面。</p>

这是帝王心术，是……母亲要求他自小便学会揣摩的东西。</p>

因母亲说，眼下他揣摩的是自己的父亲，到来日，要揣摩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兄弟。</p>

果不其然，宗朔只沉吟了片刻，便点头，“这倒是人之常情，你若想去，朕便选几个可信的千牛卫，亲自护送你去。但你要记得分寸，琪郎，你已读书了，何为君臣，何为家国，你这个年纪已该懂了。去见一见无妨，但离宫内务，贵妃与你同胞弟妹的琐事，切忌嚼舌。”</p>

宗琪本分称是，“儿遵旨，阿耶放心，儿定谨慎言行。看望过外祖身体无虞，儿便回宫报给母亲知晓，免母亲牵挂。”</p>

既宗璟与宗琪要分开走，宗朔便点了两队人马，一队直接护送宗璟回内宫去，另一队则先送宗琪去英国公府，复而再进宫。</p>

宗琪十分惊喜地发现，父亲给他安排的人手里，竟有从前教他骑射的师父佟四郎。</p>

他兴奋地上前与师父叙旧，还把腰间挂着的玉佩拿给佟嘉遇看，“师父所赠宝玉，琪日日戴在身侧。”</p>

那上面的络子穗儿都有些散了，可见经年的岁月。</p>

佟嘉遇的眼神在络子上停留少顷，忍不住指着问：“……穗子旧了，大皇子何不让宫人重新为您打一个？”</p>

宗琪低头看了一眼，笑着解释：“我阿娘说了，都是师傅所赐，不好轻易更改。这玉佩与络子搭，纵旧了一些，也无伤大雅，保全师父的美意更重要。”</p>

佟嘉遇默然片刻，没再接话，只拱手一礼，回身上了马，“时辰不早了，请皇子启程吧。”</p>

宗琪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好！还请师父看看我的功夫，如今有没有进步！”</p>

……</p>

盛暑消湮，宗琪宗璟回宫没过多久，宗朔与谢小盈也命人收拾东西，预备返京了。</p>

八月十五中秋节，论理是要在京里过的。提前三日，谢小盈与宗朔策马返京，车驾比他们要晚了两个多时辰抵达内宫。彼时谢小盈已洗沐休息够了，出来迎着一双儿女，给他们安顿。</p>

既是团圆佳节，杜充容在宫里安排了家宴之余，也有不少宫嫔家里递了奏本，外命妇请见内眷。</p>

从前仁安皇后在的时候，这上头从不克扣嫔御。谢小盈有样学样，很痛快地就都答应了。让尚仪局襄助，安排八月下旬，各宫分次序令外命妇入宫进拜。</p>

这一回，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名列其中，求见杨淑妃。</p>

从前杨淑妃要见人，英国公府的奏本是递不到谢小盈这里来的。即便她掌管内宫，因位分不及淑妃，怎么都是管不到淑妃头上的。这还是第一次，杨淑妃要见家人，竟反过头来要得谢小盈的应允了。</p>

谢小盈虽未加阻拦，但设身处地替淑妃去想，只恐对方心里难免有些别扭。她琢磨了一晚上，翌日清晨，把无忧送到前廷去读书学画之后，谢小盈便吩咐人备了仪驾，径直往玉瑶宫去了。</p>

这还是谢小盈封至贵妃以后，第一次前往玉瑶宫。</p>

她位分低的时候，想见淑妃，两人感情再好，也只能站在门口先等人进去通禀。如今封了贵妃，两人来往疏远了，谢小盈甫至玉瑶宫大门，玉瑶宫的宫人已匆忙地开了正门，恭请她入内。</p>

这小小的变化，令谢小盈立在门口，既唏嘘，又无奈。</p>

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动，对赔笑的内宦道：“先去问问你们淑妃夫人可方便见我吗？若她愿意，我再进去也不迟。”</p>

宫人不敢怠慢，忙不迭进去传话。</p>

不多时，谢小盈却见杨淑妃亲自打殿内迎了出来。</p>

小半年不见，淑妃依旧是风华夺目，一身大红折枝花缬纹罗裙，外头罩了件宝蓝印金披衫，半挽着素纱帔子，人还未及谢小盈面前，淑妃先笑了起来，远远就打趣道：“贵妃好大的架势，我不出来迎你，你还不肯进来了不成？”</p>

她这样一句玩笑，便令谢小盈心中所有的惴惴茫然烟消云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