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番外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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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成元十五年的秋。</p>

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九霄天”山下的小径, 延京城里秋菊艳绽的季节，同样是三皇子宗珩五岁的生辰。</p>

宗朔在摘星楼上为小儿子设宴，宫妃内眷与皇嗣们齐聚一堂。</p>

唯独缺席的只有林贤妃。</p>

皇后而今又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身体已然显怀，只是她穿着大红洒金的大袖衫，遮掩得刚刚好。她如常接受了满席人的道贺，谢小盈按着不爱说话的宗珩, 硬到最前面谢过大家。宗珩脸有些发红, 但神情倒是十分镇静。</p>

他有模有样地举着个小酒盅，里面是谢小盈让人备的石榴汁, 宗珩道：“谢谢各位长辈为珩庆贺生辰，珩年幼，以甜汤代酒, 谢过诸夫人与娘子, 还有阿兄与姐姐。”</p>

众人绷不住地哄笑，连宗朔都忍俊不禁, 高兴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p>

待宗珩回到皇后身边的席位上，宗朔鼓励道：“珩郎好样的，今日家宴，你能这般祝酒，来日国宴, 朕便可放心交予你了。”</p>

这话里意味深长，大人们都听懂了。妃嫔们脸上都带着恭维的笑意, 谢小盈嗔怪地扫了一眼皇帝, 也没说什么。</p>

唯独宗珩似懂非懂地看了眼父母，低声禀：“儿年幼，还不敢。”</p>

谢小盈招手将儿子召到身前, 安抚地捏了捏宗珩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小儿子性格是个内敛的，但却十分敏锐。每逢宗朔说话透露出二三期盼或嘱托，宗珩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其中的分量，有所察觉。</p>

这样的性子，固然令宗珩心绪沉稳，读书进益极快。但谢小盈唯恐他太早懂事，童年不快乐，更希望他能和姐姐一样，变得更活泼一些。</p>

于是她偏首对宗朔道：“陛下不必提前吓唬珩儿，他懂事的，真要有需要，自然就有胆气了。只是他还小呢，没到独当一面的年纪，万事能仰赖爹爹娘娘，是咱们孩子的好运气。”</p>

宗朔自然听得懂谢小盈话里深意，这是又怪他揠苗助长了。他不置可否地一笑，附和着说：“皇后言之有理，珩儿，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已做得很好了。新的一岁，爹爹祝你学有所成，身体安平。”</p>

宗珩的目光在父母间逡巡少顷，对宗朔简单却坚定地说：“谢爹爹，儿会努力的。”</p>

既是为宗珩庆生，几个小的们才是主角。宗琪为首，领着弟弟妹妹们就坐在西面一列。说来令人唏嘘，今日除了嫡出的大公主与三皇子外，皇长子、皇次子的母亲都未能入席。杨昭仪的下场自不必说，至是年秋时，林贤妃的身子也实在不好了。</p>

宗珩回到座席间，宗琪、宗璟先后也向弟弟道了庆贺生辰的话。宗珩乖巧地分别朝两位兄长揖礼，接下了宫人奉上的礼物。宗瑶最后一个，她笑盈盈的，十分欢喜的样子，“小珩又大一岁了！要多帮姐姐做功课，知道吗？”</p>

宗琪和宗璟都忍俊不禁。</p>

虽说宗瑶只是公主，但随着她年纪渐长。皇帝与皇后对她的课业也渐渐重视起来，每日进学都叫她跟着两位阿兄一起。偏公主实在是贪玩的性子，对诗文无甚兴趣，独爱作画。读书时常走神，拿笔墨悄悄在书页上画点有的没的，先生们对公主要求不严，自然不会管她。但白天读书时不认真听，下了学做功课，难免愈加吃力。</p>

以前都是宗琪、宗璟两人帮着宗瑶对付一二，随着宗珩越学越快，眼下连他都能帮上阿姐了。</p>

兄妹几个笑闹着，谢小盈居上首，目光不由得偏向了孩子堆里的二皇子宗璟。</p>

他虽脸上也挂着笑容，但谢小盈看得出，那笑意比起宗琪宗珩，实在是有些勉强。</p>

她沉吟须臾，见席间歌舞热闹，便寻了个更衣的借口，悄悄退了出去。顺便又支使荷光，去将二皇子客气地从大殿中请出来。</p>

宗璟见到皇后身边的大姑姑来传自己，乍然间便有些惴惴，他下意识求助地望向宗琪。</p>

宗琪看了眼面上含笑的荷光，识得这是谢皇后身边说话最顶用的大姑姑，他礼貌地朝荷光颔首，随即安抚宗璟道：“二弟莫多想，皇后殿下待我们一贯宽仁，定是想私下关心你两句，你去吧，不会有事的。”</p>

宗琪与谢皇后相处已久，他这样说，宗璟便放了心，起身跟着荷光走出了大殿。</p>

摘星楼的扶栏回廊间，宗璟有些谨慎地走向背对着大殿的谢小盈，规规矩矩地垂首行礼：“儿拜见皇后殿下。”</p>

谢小盈侧过身，脸上果然是轻柔的笑意，她语带关切地问：“璟儿，你娘娘……如何了？”</p>

宗璟先是怔了半刻，眼眶随即红了起来，好在他强自忍住，低声回答：“多谢殿下关切，阿娘还好……她知道今日是三弟弟生辰，还令儿代为表祝，愿三弟弟平安康健，福寿慧灵。”</p>

林贤妃缠绵病榻已一年多，谢小盈令陈则安亲自为贤妃诊治，但仍不怎么见好。当年尹昭容下的毒，到底还是伤了林贤妃的身体根基。她产后本就血亏虚空，经了这样一遭，整个宛若被掏空的躯壳，日复一日地熬着，血时流时止，渐渐地，寿数便尽了。</p>

陈则安私底下向皇后回禀过，道是天一冷，贤妃恐怕就撑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