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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5
那年九月的中旬某一天,也就在时盏和闻靳深有过深层交流的第二天,她撑着一把黑伞,在绵绵细雨中,去了趟位于清水山上的灵寒寺。
雨丝颇小,浇不灭天王殿前宝鼎里的青香。
那块玉佛经年不离他的身,想必他或多或少也信佛,也曾叫她不要随意谤佛。思及此,时盏请香三支到宝鼎前,上香时钟楼鸣鸣,木鱼隐隐。
烟熏火燎,实在呛人,时盏咳红双眼,随收伞进到天王殿。
弥勒佛金身玉立,袒胸露腹笑容可掬。
下方蒲团规置,佛客俯首叩拜嘴里默默有词,看那嘴型像是一句我佛慈悲。
时盏从没拜过佛祖。
她立在门沿内,踯躅片刻,还是搁伞至其中一空蒲团前,双膝跪下。
从不信佛的时盏,却鬼使神差置身天王殿内,冥冥中自有定数。长明灯跳跃在她的眸底,金身佛像禁住她的视线,虽是不信,但跪地下叩佛祖那一瞬,心却是为极诚。
“姑娘,佛祖不该这么叩。”
旁边一道低沉阴郁的嗓音传来,似阴天,又似雪天。
时盏并不急着起身,额头依旧贴在手背上,只转脸看去。只见身旁蒲团上不知何时跪着一男人,一身铅灰西装,满面平静般地风雨不动,高高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镜片底下眸色深邃,静静看她。
然后,眼镜先生说:“拜佛得手心朝上,手心向下是拜祖先,是对佛祖不敬。”
时盏没有将向下的手心翻过来。她径直起身,看一眼上方佛祖,像在对自己说:“难得拜佛一次,竟有这么多繁缛规矩。”
那人跟着她起身,笑了:“不信佛?”
时盏笑笑:“不信。”
佛刹宝殿内,弥勒金身前,她说,不信。
那人很诧异,于是问:“不信你拜什么佛祖。”
她收了视线,眼底很有几分自讽味道,声音也淡下去:“因为有人信。”
那天谤佛,他在身旁。今日她来拜佛祖,如果佛祖有灵真要怪罪的话,那就怪她好了,不要把果报落在他的身上。
时盏的目光落过去,说:“你也不像信佛的人。”
那人笑:“怎么不像?”
时盏说:“就是不像。”
时盏说不出对方给自己什么一种感觉,他西装革履面目英俊,叫人看不出年纪,浑身上下不沾铜臭味,简单说他不像个商人,却又和寻常俗人粘连不上,但她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个信佛的人,而像个会......屠佛的人。
感觉太过怪异,但她看人目光向来很准。就眼下来说,这男人给她的感觉非常不适。
时盏没有再交谈的欲望,拿上靠在门沿上的黑伞,撑开,深青色的旗袍身影没进微微细雨中。
这里半山腰位置,又逢人少,十分难打车。
下山道路颇窄,单行道。
时盏靠右缓慢行走,目光往旁一放,就是清水上秀致的光景,满山丹桂飘香,不输夏季的港城茉莉,浓郁芬芳,风轻轻吹过,漫空浅金飘絮。
赏景间隙,一辆黑色宾利以缓慢地速度与她同行。后车窗降下,露出男人斯文有礼的脸孔,他朝她微笑:“天在下雨,我送你一段。”
时盏说不用,她手里有伞,并且不顺路。
对方笑笑。
他用分明的食指骨节推推眼镜,笑意浸润在唇畔,说:“下山只有一条路,怎么就不顺路呢?”
时盏一时无言相对,不过,仍然在坚持着说不用,真的不用。
那男人没有再坚持邀她上车,却也没让司机提速,而是直接维持着十码左右的龟速默默跟在她旁边。这天拜佛的人不多,但是也不能算罕见,后方的车辆已经堵成长龙。
鸣笛声阵阵,却又没人敢靠得太近。
时盏回眼一望,宾利后方长龙成形,偶尔探出脑袋来看的车主脸上尽是不耐烦神色。而造成这一拥堵的当事人却十分悠哉,他搭出窗外夹着烟的那只手上有块PatekPhilippe腕表,一看就价格不菲,十分唬人。
不像闻靳深,他周身低调,连戴的表也是让人叫不出品牌,可这并不影响他的高级感。
早在那个时候,时盏就已被他潜移默化地影响,却不自知。她向来特立独行,自私冷漠,却鬼使神差地对那人说:“后面堵很长了,让让吧。”
要是闻靳深在场的话,他的眉会是蹙着的吧。
车内男人吞云吐雾,气定神闲地挽唇笑着,凉凉反问:“我为什么要让?”
时盏:?
她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于是,她说:“因为后面堵很长了。”
男人笑笑:“那也跟我没关系。”
字句完全和当初不给救护车让行的自己完全重合。那时闻靳深要求她主动让行,她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我为什么要让”“那也跟我没关系”。
时盏脚步生生停住,一瞬不瞬地与男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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