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年代生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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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杜顺来家里面出来的时候, 戚妄看着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走路似乎都打着摆子，不过走着走着, 他的脚步却变得轻快了起来，身体也不再像是先前一样东倒西歪的了。</p>

不过是几杯酒而已, 还真不够把戚妄给喝醉了的, 刚刚那样子，不过是方便自己说些话罢了。</p>

上眼药而已, 谁还不会呢。</p>

戚妄之前说的那些话可没有半分作假，想必杜顺来他们夫妻两个对秦沐思的观感应该已经改变了, 不说彻底把秦沐思给打成小人吧, 至少也不会再像先前一样那么相信秦沐思了。</p>

戚妄也没有指望自己一次就能把秦沐思给扳倒了, 他不过是潜移默化，扭转周围人对秦沐思的看法。</p>

现在这个年头, 大学生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 尤其在这种乡下地方, 大学生更是会被人高看一眼，出于对文化人的敬重, 又或者因为大学生分配工作的时候基本都是厂子正式工，或者机关单位之类的，因为这些缘故, 大部分都会相信大学生所说的话，觉得大学生是不会说谎骗人的。</p>

然而很多时候人品和学历并没有多大关系, 大学生并不是人品的保证，评判一个人如何，看的并不是什么学历之类的，而是这个人的为人处世, 行事做派。</p>

只是可惜的是，大部分人都会被大学生这个光环迷惑，而忽略了光环之下的东西。</p>

之前秦沐思之所以行事那么顺利，跟她大学生的身份也脱不开关系。</p>

不过事在人为，大学生的身份也不是万能的。</p>

路过的杜明国他家门口的时候，戚妄脚步没有停歇，目不斜视地从他们家门前走了过去。</p>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无须在意。</p>

只是他不在意那些人，却有人看不得他好过。</p>

就在他快要从杜家门前走过去的时候，紧闭着的院子门突然打开了，杜修路地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正正好挡在了戚妄的面前。</p>

看杜修路那样子，像是特意在这里等他似的。</p>

然而戚妄像是没有看到杜修路似的，脚步一转，绕过他继续往前走。</p>

杜修路看到戚妄对他视若无睹的模样，脸色猛地变了，他蹬蹬蹬地追了上来，双手一张挡住了戚妄的去路。</p>

“戚妄，你别走，我找你有事情。”</p>

杜修路不出声的时候戚妄可以当做没看到他，不过既然出声了，出于礼貌，戚妄停了下来，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找我做什么？”</p>

杜修路皱了皱眉头，觉得戚妄的态度太差劲了些，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这心都不在他们身上。</p>

杜修路原本也不想来找戚妄的，只是想到自家大儿子叫嚣的那些话，杜修路觉得自己还是要跟这个二儿子好好谈一谈的。</p>

这么想着，杜修路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戚妄，之前的事情你大哥也不是故意找你麻烦的，其实他也是好心，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也甭跟他计较什么，虽然你改了名换了姓，可你们两个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还要指望着他呢，别闹僵了，闹崩了对你没好处。”</p>

这人拦下他就是为了说这些？</p>

戚妄眉头挑了挑，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着的老头子。</p>

这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他老了不起么？在他面前摆起谱来了么？要是真算起来，戚妄的年纪可比他大多了，这是欺负他没有长白头发么？</p>

戚妄暗暗摇了摇头，自己就算是老了也是个帅老头，面前这个连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p>

杜修路堵在戚妄的面前，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之后，见戚妄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杜修路的眉头皱了皱，语气也有些不大好了。</p>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你怎么不开口说话？”</p>

戚妄有些好笑地看着杜修路，见这老头自己倒是气上了，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人白长了年纪，却没有长了相应的气性：“你想让我说什么？还是你希望听到我说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姓戚，以后拜的是戚家的祖宗，我以后死了也埋不进杜家的祖坟里面，你跟我掰扯这些没用，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你说这些不觉得好笑吗？我跟杜明国两个从哪儿看也不像是兄弟，这些话你还是不要再跟我说了，免得惹人笑话。”</p>

感情并不是靠血缘关系来维系的，坏事做尽的时候不念着一点儿血缘关系，现在却把血缘拿出来说事儿……这家人的脸可真够大的。</p>

当初要饿死原主，省下粮食给杜家另外两个孩子吃的事情虽然是张翠花做的主，但是杜修路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默认了张翠花做的这一切。</p>

跟另外两个孩子相比较起来，杜修路觉得身体弱又不讨喜的二儿子被放弃了也没什么，左右他养着也不一定能活大，不如省下粮食给另外两个孩子吃。</p>

这么多年来，杜修路跟原主在一个村子里面住着，两家相隔不过数百米，倘若他对这个儿子有半分心思，多的是机会来找这个儿子，但是没有，杜修路从来都没有找过原主，哪怕面对面对上了，杜修路也没有说过什么好话。</p>

对于他们来说，原主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p>

杜修路从前一点儿没有把原主放在心里面，现在跑到戚妄面前冠冕堂皇地说着兄弟之间要互敬互爱互相帮助，他说这些也太好笑了些。</p>

没有尽过一点儿当父亲的责任，现在却来摆当爹的谱……真以为自己长了几根白头发就了不得了吗？</p>

然而站在杜修路的角度，他却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今年杜修路有六十五岁了，人老了老了，反倒是比从前心软了起来，现在的杜修路就想要看看儿女们和和睦睦，这样自己的心里面也能舒坦一些。</p>

大儿子和小女儿都是孝顺的，对他们这老的是没话说，唯一让杜修路心梗的就是当初被他们扔了又被人捡去了二儿子。</p>

那孩子怕是记恨上了他们，这么多年来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若真有心，能不上门来孝顺孝顺他们？</p>

这孩子不来，他们当爹妈的也不好跟他计较，儿女都是债，既然当儿子的梗着不肯认输，那他这当老子的便递个梯子给他，省得一家不和睦。</p>

杜修路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可是戚妄还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杜修路这心里面也冒出来了火气，觉得这儿子果然就是个白眼狼，他们好歹也养了他几年，怎么都养不熟他呢？</p>

果然这孩子骨子里面就透着凉薄，当初他们抛弃他做的一点儿没错，他这种性格，即便养大了，也不会是个孝顺的种。</p>

杜修路并不是个会演戏的人，更何况在戚妄的面前，他也没有演戏的意思，从他的那张老得长满皱纹的脸上，戚妄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p>

还真是给他脸了，自己做错了畜生不如的事情，反倒怪孩子不给他脸？这人也特不要脸了，感情他能活到这么老，全都靠他的不要脸了。</p>

虽然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虽然就连原主自己地不在乎了，但是不在不并不代表伤害已经消失了，杜家人砍在原主身上的那些伤痕始终没有愈合过，他们带来的那些伤害一直都没有停止过。</p>

如果因为杜修路老了，想要让自己好过一些，就要求戚妄来原谅他，当个孝顺儿子的话，那对从前的戚妄来说也太不公平了些。</p>

“我跟你们家人没有一点儿关系，杜明军已经在三十年前就被你们给杀死了，你们的儿子早就饿死在那年冬天了，我是戚妄，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p>

扔下这句话后，戚妄不管杜修路骤然变了的脸色，绕过他继续往家里走去。</p>

人的脸都是自己挣来的，他自己都不要脸了，别人又何必给他脸？</p>

这一次杜修路并没有拦着戚妄，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杜修路的脊背弯曲了下去，不过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几岁。</p>

人老了，这心也软了，仔细想想，确实是他们对不起他。</p>

看着戚妄渐渐远去的背影，杜修路叹了一口气，扭身回家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