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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水知道,这是蹇明如的一种态度,是对他,也是对那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信中,蹇明如极其克制的对李云水表达了歉意,请求他谅解蹇如烟的唐突无礼,丝毫未提自己儿子的事情。
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讲了。
蹇少阳虽然官儿不大,可毕竟是蹇明如的儿子,子凭父贵,岂是一般人等?就连塑阳帝这九五之尊,都及时表示了同情,在下令以后,亲自到相府表示哀悼。
据说,那日里,君臣之间还有一番密谈。
皇帝既然去了,后面自然也有不少的官员跟风,前去悼念那个曾经飞扬跋扈的衙内,但都没有见到蹇明如的影子。
就在这般情况之下,萧沅的李云水却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没有走出那院子一步,只是要说唯一不同寻常之处,便是那天亲自将相府那个送信的小厮送出门外。
人心隔肚皮,不管是坊间,还是庙堂,见到这光景,都只道那李云水心肠之硬,手段之很,恃宠之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这些都挡不住李云水入朝面圣的既定事宜,有点不一样的是,这面圣的日子,也是蹇少阳的葬礼之日,这个巧合,让不少人暗暗期待,等着着一场好戏。
一大早,便有内廷的太监前来,用一顶轿子将李云水从中门抬了进去,安排在大殿的一处偏厅等待。李云水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最大程度避免了路上与其他官员的客套,也算是乐得轻松。
不多时,旁边大殿之中的喧哗之声褪去,一个尖尖的声音高呼:“皇上驾到!”
紧接着便是山呼万岁之声。
“平身!”一个威严的声音淡淡传来,半晌之后,道:“诸位爱卿,近日以来,早已有一些传闻,估计大家已经有所耳闻,尤其是关于一个叫做李云水的人。朕想,是时候让他和大家见面了。”
话音刚落,那个尖尖的声音高高响起:“宣李云水上殿!”
不待那声音落地,偏殿之中的太监们早已将李云水引到了大殿之外,随后李云水便大步走了进去。
两边大臣纷纷投来目光,虽然早已经知道,李云水很年轻,可亲眼见到之时,还是极其惊讶,却没想这人是这般年轻,一阵嘀嘀咕咕的议论荡漾开来。
却见那李云水一路走来,对这些大臣看也不看,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倨傲的表情,可那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塑阳帝,一眨也不眨,就那样来到前面,拱起手来,轻轻弯了弯腰,低沉着声音:“草民……见过皇上!”
毫无疑问,这番直视,还有这等姿态,虽然他自称草民,却也极其失礼。
因此,还未等他直起身来,离墨眉头一阵,走出一步,厉声呵斥:“大胆,见了天子龙颜,还不下跪?”
塑阳帝展颜一笑,并不以为意,正待开口,却见群臣之中,走出一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朗声道:“还请皇上三思啊!”
这人是个谏官,进士出身,名为徐涛。
不及塑阳帝开口,徐涛痛心疾首道:“皇上,臣听说皇上有意拜李云水为相,可丞相乃是国之重器,李云水这等粗野之辈,又岂能担当?臣请皇上三思!三思啊!”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众臣仿佛有某种默契一般,皆跪了下去,呼应徐涛:“请皇上三思!”
此时,李云水也直起了身,他看了看左右,跪下的一片衣着红色官服之人,却依旧还有三个人没有跪拜,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分别是三皇子,以及一个衣着八爪龙袍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着深色朝服的老者,他们神色之间,一片淡然,仿佛群臣的反对,与他们无关一般。
想来,这两人便是太子,以及老相蹇明如。
心下一惊:蹇明如突遭丧子之痛,今日还是出丧之日,可他却依旧出现在朝堂,且这般波浪不惊,当真是深不可测!
强压心中震撼,他又抬起头,看了看皇帝,这个曾经在江南与自己同桌饮茶的老者,依旧如同当初那般淡定,脸上并没有因为这场团体谏言而有所影响,同李云水来了个对视,甚至还微微一笑。
“蹇卿,你以为如何?”塑阳帝没有搭理跪着的一众官员,反而看向蹇明如。
蹇明如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种严肃和庄重,他上前恭谨的弯腰,然后才抬起头,气定神闲的说:“皇上,老臣是皇上的臣子,为臣之道,便是以皇上之令马首是瞻。故此,一切,皆由皇上定夺。老臣,没有半分怨言。”
“哦!”塑阳帝的脸上,由笑容逐渐变为沉重,压低声音道:“蹇卿痛失爱子,悲痛之下,依旧心怀国事,且有如此风度,朕心大慰,却也对那凶手恨之入骨,刑部一定要尽力抓捕,待查明凶手后,不用请旨,立即枭首示众,以正法纪。”
说罢,又转头对李云水道:“李卿,蹇相宦海沉浮多年,历经多个要职,向来政绩卓越、清明有加。所治之处,从来是一片升平,百姓交口称赞,堪称一代名相。你当拜蹇相为师,多多学习才是呀!”
李云水正待答话,却不料塑阳帝话锋一转:“哦,对了,还没宣旨呢!离墨,宣旨!”
离墨早已跟随塑阳帝多年,不待塑阳帝话音落下,就捧出黄色卷轴,往前一步,朗声道:“宣旨!”
此时,原本没有跪下的两个皇子,以及蹇明如,相继跪了下来。却只有那李云水,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按规矩,李云水是应该跪下来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不想跪。这让离墨眉头一皱,却圣旨在手,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只得大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国之治,在君,在群臣,在朝野,在天下。选才用人,当不拘一格,以显塑阳气运风度。江南李云水,人品贵重,德行高尚,文治武功兼得,特敕封为布衣丞相,统领六部,总务塑阳大小事宜,即日起,造册上任。”
靴子落地,已经再无争议,也无法再有任何意见。
那圣旨还没完——
“老相蹇明如,老成持重,一生尽心国政社稷,呕心沥血、夙兴夜寐,实为群臣楷模、国之栋梁,因年事已高,当彰显厚爱,特敕封太师,专司辅佐天子,并赏黄金万两,入朝赐座不跪。”
“钦此!”
群臣再拜,山呼万岁。
李云水和蹇明如,均只是弯了弯腰,淡淡说了句:“谢皇上隆恩。”
当然,这番做派,登时引得群臣侧目,不过塑阳帝倒是毫不在意,甚至轻飘飘的开玩笑:“朕与李卿在江南初见之时,便如同老友一般,随意得很呢。”
“而且,朕听闻,李卿进京以来,礼部仅仅只是派了鸿胪寺的一个主官接待,他不懂得这些繁文缛节,也在情理之中嘛!”
这话一出,就有些味道了,可能别的官员尚且还神态自若,只是感慨李云水圣恩荣宠加深,可那礼部尚书王治呢?额头上当即就冒出了汗珠,看向了某个皇子,心里当真是惊涛骇浪。
“以后,云水见朕,不用跪拜。”
塑阳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一句话作了了结。
李云水又弯腰一次,说了句:“谢皇上。”
“对了,李卿在京城可还习惯?”塑阳帝突然关心。
“托皇上的照顾,一应事宜,都很周,谢皇上。”李云水回答得不卑不亢。
“诶,李卿,你不必如此拘束。想当初,我们在江南,就在那茶铺里谈笑风生,也不见你如此拘谨,今日为何这般呀?”
李云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微笑,道:“皇上,当日云水不知道圣驾亲临,便斗胆将天子当做寻常百姓,自然无所拘束。可今日,得见龙颜,方正柄重,心头难免震动,哪敢高声言语?”
“哈哈哈,这才是你嘛!自然一些,朕不是老虎狮子,不吃人!”
大殿之上,塑阳帝和李云水这番对话,自然而然的,就像两个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简直旁若无人。
于是乎,大家心里都在暗暗咋舌:看来,那个传说是真的。
“对了,李卿,你可有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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