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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拖得很长,傍晚的阳光已经提供不了多少热量了。
老钟拿着几个塑料袋走到架子旁,仔细查看酱肉。
这肉腌了好些天,表面已是酱红色,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油汪汪的泛着光。
看着好吃,其实还没晒好。
没有被鸟雀啄食的痕迹。
老钟松了口气,左手拎起其中一挂酱肉,右手拿着塑料袋从上往下套住酱肉。
双手用力,挂钩从塑料袋底部钻出,重新挂到架子上。
整理好套住酱肉上半部分的塑料袋,又用一个塑料袋从下往上套住酱肉。两边简单打个结系上,东扯扯西拽拽,尽量让塑料袋不贴在肉上。
上面的挡灰,下面的接油。
五斤肉,腌成了也就两挂。
老钟故技重施将另一挂肉也套好,拎着两挂肉慢悠悠进门,挂到灶台旁边拉的绳子上。
明天再拿出去晒。
……
“要是有老鼠偷吃怎么办啊”
小男孩抬头盯着油汪汪的酱肉,喉咙滚动咽下口水。
“老鼠又不会爬绳子。”老钟笑着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刚剪完的寸头还有些扎手,但扎到老钟满是老茧的手上,却仿佛是在按摩。
“那要是绳子断了,肉掉地上,不就被老鼠吃掉了!”
男孩费劲地搬开老钟的手,十分担心肉的安全。
黄狗在他腿边来回乱窜,跟着他的话叫了两声,似乎在声援主人。
老钟愣了一下,似乎被男孩说服了:“你把那椅子搬过来放这底下,肉掉下来也是掉到椅子上。”
“好!”男孩高兴起来。
不知道他为啥高兴。
黄狗也不知道,但不妨碍它跟着高兴,一边跟着小主人朝椅子那边跑,一边汪汪叫唤。
……
钟楼内寂静无声。
老钟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椅子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只剩余晖。
屋内没有狗,也没有男孩。
老钟朝椅子走去。
这是一把记载了岁月的木椅。
任谁第一眼看过去,都能看出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不过,即便如此高龄,它依然会履行它一年一度的重大任务。
安静又可靠地站在酱肉底下。
从前守护孩子的期待,如今守护老人的期待。
老钟伸手拍了拍椅背,转身拉亮电灯。
昏黄的光芒充满屋内,他借着这光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快六点了。
先把剩饭剩菜拿出来,又在锅里接上水,放到灶头上。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打开煤气灶,开到最小火,慢慢烧水。
老钟自个拎起收音机,扶着墙开始爬楼,这是今天最后一次敲钟。
噹噹
跟着收音机里的整点报时,钟楼里的钟响了六次,不多不少。
打牌的,看电视的,干活的,不管有没有看时间,都知道已经六点了。
这钟楼,似乎还有点作用。
老钟下到一楼,灶上的水已经咕噜咕噜翻滚不休,催促他快些。
剩饭倒进锅里,拿锅铲捣散避免结块,也熟得快些。
盖上锅盖煮了一阵,又把剩菜倒进去,舀了一勺带汤水的米饭把装剩菜的大瓷碗涮一圈重新倒回锅中。
估摸着菜大概热了,关火。
……
“老钟你为什么不放白菜啊我妈妈都放白菜。”
小男孩踮着脚,十分好奇。
“没有白菜。”
老钟慢悠悠地搅着饭,显得轻松愉悦。
“那你为什么不买白菜啊煮过的小白菜很好吃的!”
小孩子的问题就是多。
“问那么多干什么,这又不是给你吃的。”
老钟呵斥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眼角甚至微微向下弯。
男孩嘴角一撇:“我家今晚有鸡汤下面条。”
老钟不接话。
男孩试图说服老钟:“煮面条也要放白菜!”
“嗯,嗯。”老钟随口应着,拿过大碗盛饭。
男孩的目光随着汤勺移动。
锅里的米饭越来越少。
他委婉地问道:“不加白菜会好吃吗”
“好吃。”
氤氲地热汽里,老钟的每一条皱纹都在笑。
最后一勺了!
男孩咽了口唾沫:“我不信。”
老钟咧嘴笑了,他停下动作看向男孩,说出了男孩最期待的一句话:“你尝尝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男孩脸上浮现出雀跃的神情。
见老钟果然拿了一只小碗开始盛饭,男孩又矜持道:“我就尝一点点。我家今晚要吃鸡汤下面。”
……
满满的一碗摆到桌上。
汤饭,一顿饭就这么敷衍过去。
老钟慢条斯理地喝下混着汤水的米饭和煮到软烂的剩菜。
可是年纪大了,也就这些还能吃得下去。
加不加白菜,都是那个味道,没有更好吃,也没有更难吃。
收音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再也没有声了。
正在洗碗的老钟愣了一阵,手上的速度稍稍加快。
锅碗摆好,擦干手拿起收音机拍了拍。
电源灯忽闪一下又重归黯淡。
没电了。
从床边的橱柜里掏出新的电池换上,旧电池扔进一个满满当当的纸盒里。
播报员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这座钟楼里。
……
一连几天都是晴天,大好的太阳晒得酱肉愈发诱人。
坐在门口靠着墙,老钟十分满意地看着不远处在阳光下闪着诱人光泽的酱肉,上午打牌输了十二块钱的坏心情抛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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