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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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p>

玉笙醒来的时候, 外面天都黑了。</p>

她躺在床榻上，杏黄色的帷帐上绣着云纹，四周铺面而来的全是迦南香, 淡淡的, 却始终掺和着那股居高临下的气息。</p>

隔着一道屏风,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说话声：</p>

“殿下, 这是从那几个嬷嬷屋子里搜出来的银子，半个月前姜承徽私底下的确是联系过那些嬷嬷多次。”低沉的声音十分陌生，平淡的像是没有高低起伏。</p>

殿下会派人去查, 玉笙半点都不意外。</p>

在广阳宫的时候没有派人即刻去查, 她猜殿下应该是给太子妃脸面。东宫后院中大小事情看似都是太子妃掌管，但一丝一毫都瞒不过太子的眼睛。</p>

无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插手，或者愿不愿意插手的区别。</p>

“几个嬷嬷们一致口供, 说是姜承徽指使的……”</p>

那药童是姜承徽收买, 威逼利用的没错。玉笙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头顶的夜明珠闪着微弱的光, 姜承徽错就错在收买了这个药童。</p>

既有了说谎的先例，第二次是真的，也就没人会相信了。</p>

“属下查到那块紫貂毛是从宫外买的，合欢殿的奴才们之前去内务府问了，内务府的总管没给，这才托了个小贵子的奴才出宫买。”</p>

“紫貂毛珍贵，那小太监还收了不少的银子……”</p>

陆陆续续的说话声传来, 玉笙彻底缓了一口气。不出意料，事情都在按照她所预期的方向发展。</p>

她庆幸自己落水回来之后，二话不说便将那大氅给烧了。</p>

也庆幸自己这次对上的是姜承徽, 东宫之中危机重重，她若想往上爬，自然会挡了旁人的道。就算她不招惹旁人，如今旁人只怕也会主动来招惹她了。</p>

闭上眼睛，玉笙忍不住地蜷缩着身子，呻.吟了一声。</p>

外间，听到动静的太子，连忙抬手，黑衣暗卫跪在地上，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立马磕头出去。</p>

太子快步走到内间，杏黄色的帷帐一打开，瞧见里面玉笙双手抱着脑袋上。太子吓了一跳，立马拥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p>

他单膝跪在床榻边，伸手要去试探玉笙的额头。</p>

月白色的长袍洒在枕榻之间，那股淡淡的迦南香越发的重了。</p>

直到温热的指腹搭在她的额间，玉笙才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往一旁躲开。伸出去的指尖再次落了个空，那垂下的双手蜷了蜷，相互摩挲了几下。</p>

玉笙当他会生气，他向来不是这样好脾气的人，她躲了他三次，若是放在以往那只手只怕早就立马过来，捏住她的下巴。</p>

只她等了许久，那只下垂的手只握紧拳头紧了紧，随即才一点一点地放开。</p>

太子拉高她身上的被褥：“太医说你过度劳累这才昏了过去……”</p>

玉笙闭上眼睛装晕是有意为之，但后面确实是真的睡着了。</p>

上百个岁岁平安并不是那么容易好绣的，玉笙这段时日没日没夜地绣，的确是受了累。</p>

那只手放在被褥上，玉笙垂下眼睛就看得见手背上的血痕，她目光太明显，盯着那只手背看了许久。</p>

太子垂下眼帘后又也跟着看了一眼，划得这一下不深但却也是见了血。</p>

“无事……”他轻笑一声，怕吓到了她，收回了手。</p>

同时，玉笙躺在床榻上，垂着眼帘声音小小地道：“我想回去了……”</p>

“你今日受了惊吓，待会儿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刚在广阳宫中，他还曾面带着笑意解释了一句，如今却是非要粉饰太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p>

连带着这句话都像是从未听见过。</p>

玉笙暗地里咬着牙，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这件事翻了过去。</p>

“刚刚殿下派人去查了，玉笙与旁人是否有不正当的关系？”她半坐在床榻上，说完之后自嘲的冷笑了一声。</p>

太子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神往下沉了沉，过了会才开口：“孤相信你。”</p>

“你说谎。”</p>

玉笙猛然抬起头，巴掌大的脸上贝齿死死咬着唇瓣，面上的血色尽数的褪去，执拗的看向他的双眼之中：“你根本就不信我。”</p>

“你也觉得我会背着你与旁人通奸，当时那么多人，你的眼神是这样告诉我的。”</p>

“玉笙，孤是太子，凡事都要讲究证据……”</p>

玉笙不听解释，从床榻边的另一侧下去，离他离的远远儿的，赤着脚下了床榻，鞋都没穿就往外走：“妾身先告退了。”</p>

她低着头，几乎算是落荒而逃。</p>

太子指腹摩挲了两下，上面还有她的温度。眼看着玉笙赤脚往外跑，他忽然大步上前三两步地便追上了她。</p>

“你鞋都没穿，这样是想去哪里？”</p>

“今日闹了这一通，殿下只怕也不想见我了，玉笙这就离开，再也不碍殿下的眼。”她眉心紧紧地拧着，巴掌大的脸上我见犹怜，说的话却又是比谁的都狠心。</p>

“我是出身卑微，但是我懂礼义廉耻。”</p>

玉笙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神：“在殿下心中玉笙既然如此不堪，倒是不如放玉笙出宫，让我离你离的远远儿的，再也不必相见便是。”</p>

她说完，站定的身子僵了僵，一刻都不想留，直接就往外走去。</p>

门都开了，王全守在门口吓了一跳，又见门被只手抵住，关了起来。</p>

“胡说什么呢？”</p>

太子深吸一口气，将人抵在门槛上，他右边手背处一道血痕，此时血迹已经干透，红了一片。</p>

玉笙心虚，躲开头不敢再看。</p>

下巴被人托住，轻轻地，泛着几分温柔：“孤说错了就是错了，但最后一句话，孤劝你再也不要说。”</p>

玉笙推开他，不想让他靠近，板着脸竟然还有胆子顶嘴：“为什么不行？”</p>

她眼中炙热，像是有火在燃烧。</p>

知道这句话戳了殿下的痛处，那她便要继续开口：“若是在这东宫我活不下去，殿下的意思是莫非要我死也死在这东宫不成？”</p>

不知这离开两个字是戳痛了他，还是提点了她。</p>

嗤笑一声，太子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抬手在她身侧的门槛上敲了敲：“你伤孤这一下，孤不跟你计较，今日的事你也忘了成不成？”</p>

玉笙瞪大哭红的眼睛，看着他。</p>

他靠的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受伤的手靠在她眼前，越发的明显。</p>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玉笙面上僵了僵，他竟是提出交换来了？区区这一下，莫非就能了结不成？</p>

背地里翻了个白眼，玉笙面上没忍住：“是妾身以下犯上了，伤了殿下的贵体。”</p>

“殿下你也打我吧，玉笙出身低微，比不得殿下身娇肉贵，殿下拉我出去，打上几十大板，殿下看什么时候出气儿了就什么时候停下来。”</p>

“打死玉笙也不要紧。”</p>

她这话说得气人，太子喘出一口气：“今日你受了委屈，是孤对不住你，孤会补偿你……”玉笙僵硬着，看他将火气硬生生的咽了下来。</p>

太子大概是从未哄过人，又或许是从未说过这些话，极为的不熟练。</p>

想了许久，才听他道：“上次潮州新上供了一批珊瑚、翡翠、金步摇……孤全都让人给你送去好不好？”</p>

“在殿下的眼中，玉笙原来就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之人。”</p>

眼中含着泪，玉笙眼中满是失望，竟是再也忍受不住，推开门直接往外走去。</p>

门外的王全听见这些吓得脸都白了，硬生生的看着人走远了。</p>

“殿下……”起身往太子脸上看了一眼，瞧见那阴沉的面色，着实吓了一跳。王全眼皮子颤抖着，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继续瞧。</p>

太子站在原地，看着赤着脚走在抄手游廊上，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泛疼的眉心：“去叫轿撵，把玉承徽送回去 。”</p>

这回可真的是成祖宗了。</p>

王全点着头，立马就往外跑，屋子里闹得这样厉害，还伤得殿下如此之深，这玉主子算是东宫第一人。</p>

玉笙坐着太子的轿撵回去的，素嬷嬷等了吓了一跳，等回了屋子里才算是松了一口。</p>

“殿下处置了几个奴才们……”玉笙脸上都是泪，素嬷嬷拿了帕子沾了水敷在她的眼睛上，素嬷嬷又道：“姜承徽如今晕死过去，太医说是伤了筋骨，如今关了起来，殿下还没下令处置。”</p>

“太子妃那边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