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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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阵雷响, 那句话说完之后，噼里啪啦的雨打声总算是砸了下来。</p>

素嬷嬷那张苍老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皱了皱，可看了眼依旧跪在佛堂面前的人, 眼帘微微合上到底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p>

“这个天还在下雨, 不出两个时辰, 外面的人只怕是要活生生的冻硬了。”素嬷嬷听见声音, 身子往旁边闪了闪。</p>

远处，太子妃扶着丁香的手走了进来，漂亮的一张脸上肉眼可见地泛着几分薄怒。她从晌午过来开始, 皇后就让她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p>

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这么长时间来不闻不问，却也不让离开。</p>

姑母这些手段，陆静好其实是了解的，至少从她嫁到东宫开始, 每每只要有丁点儿的不如意, 等待她的便是这些。</p>

皇后惯是会使这类心理战术, 不与你说话, 不加以提点，只冷着你让你自己去猜。你做错了什么，哪里不如她的心意，让你自己一点一点分析。</p>

长时间的冷静之下，细枝末节的，就算是没错你也会变得有错。</p>

“那外面的人呢，再这样下去，人就要死了。”</p>

她在屋子里坐了一下午都是这样的难熬, 外面还在刮风下雨，不让人进来岂非是在杀人？陆静好深吸了口气，她来的时候洛长安就在广阳宫门口了。</p>

“你激动什么？”</p>

木鱼敲打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皇后扶着素嬷嬷起身，眼神却是牢牢地盯着太子妃：“你与这洛家小姐毫无恩怨，你倒是好心还与旁人说话。”</p>

她只是不想人死！</p>

再不喜欢，也是条人命，何况……陆静好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恒亲王十分喜爱外面这女子，淑贵妃还没扳倒，姑母不应该激怒恒亲王才对。”</p>

太子与恒亲王并未成为仇敌，若是因为一个洛长安反目成仇，只怕是得不偿失。</p>

陆静好一脸的担忧，皇后却是先净了手，拿着玫瑰精油仔仔细细的涂抹在手上，手心手背与指尖一丝一毫都不错过之后，她才回了她：“优柔寡断，难怪小小一个东宫都任由下面的人爬到你头上来。”</p>

陆静好还要说话，皇后却是又道：“斩草除根，对于不喜欢的，碍了眼儿的，除去了便是。”</p>

“姑母……”陆静好还想再说，皇后却眼神一闪，直接往她脸上看去：“如今那位元承徽怀了身孕，你倒是厉害了，嫁入东宫八年都无动静，是想等着日后让那些庶子庶女们喊你做娘？”</p>

陆静好忐忑了一下午的事如今总算是被皇后说了出来，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羞辱得没了血色。</p>

“我……”她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我…… 我也不想。” 她如何会想？元承徽怀孕打得她措手不及。</p>

她比谁都不想，这世上有旁人怀了太子的孩子。</p>

“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始终隔着一层肚皮。”皇后垂下眼帘，漆黑的眼帘之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再怎么养都不会跟自己亲。”</p>

太子妃的眼神看过去，皇后才轻声道：“所以，陆家要有自己的血脉。静好，你一直不愿意，但为了陆家，这太子妃之位你只怕是要腾出来了。”</p>

窗外，狂风大雨倾斜而出，‘轰隆’一声雷响打下来，照在窗上，太子妃那张脸血色一点一点褪尽。</p>

近几年来，皇后这句话说得太多，十回里面七回都是说的这个，说实话，陆静好已经听得太多了。太子听了不当一回事，她听了之后也是一样。</p>

皇后也是骂过，打过，扇过巴掌，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让她这样地紧张与害怕。说个好笑的，皇后这句话说出来甚至还带着笑意，语气也是温和。</p>

可偏偏，却是让她从心底里，骨头都泛着寒。</p>

“我……我知道了。”喉咙一滚，余下的话她到底还是没出口。</p>

她不是不愿意了，如今……是太子不碰她了。</p>

太子妃出了正阳宫门口，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洛长安推着轮椅坐在那儿，已经被淋的浑身湿透。</p>

斗篷上全是雨，精致昂贵的孔雀羽浸透了雨水，黏在身上又厚又重，刺骨的寒冷从四周的风，迎面而来的雨水，还有面前那道紧闭着的门上传来。</p>

面纱黏在脸上，薄薄的一层掩盖不住脸颊上的疤痕。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开始瑟瑟发抖，不是冻的，而是疼的。</p>

冷风与雨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她身上，她被捧在手心中多年，太久没受到过这样多的委屈。冻得快没知觉的时候她在想，要不就这样死了算了。</p>

眼睛一点一点闭上，洛长安已经快要晕死过去，开门声传来，直到脚步声靠近，她才缓缓地虚弱地睁开眼睛。</p>

“将人送回去吧。”</p>

宫女撑着伞，太子妃站在长街之下，转身的时候到底还是往洛长安那瞥了一眼：“再这样下去，人都僵了，得了个乡君之位又有什么用？”</p>

“主子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宫女在身侧，讨巧的说着好听的话：“主子当然不懂这一步步爬上来的艰辛。”</p>

有的人出生下来就比旁人要低人一等，为了过得好，自然是会奋不顾身，为了半点的机会拼命地往上爬。</p>

陆静好自打出身就是天之娇女，她如何会懂这些？</p>

摇着头，她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往东宫中走去。她是不懂这些，但她却是知道，她自打出生就是金尊玉贵，那这母仪天下的宝座自然也还是她的。</p>

她一路挺直了腰杆，可直到回了东宫面上的表情才算是破裂成了碎片。</p>

“你说什么？”</p>

一字一句，几乎算是咬牙切齿，太子妃狠狠地咬着牙：“殿下还是封了她作良媛？”</p>

元承徽怀了身孕都没给她晋封，殿下却亲自过去给她戴吉冠。这么多年，就没见殿下对谁这么上心过。</p>

太子妃膝盖一软，面上再也坚持不住，直接砸在了软塌上。</p>

*****</p>

姜玉堂几人在太子殿下的书房算是相谈甚欢。</p>

宫门快关的时候，几人才得以出门。玉箫跟在贺文轩的身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前面，东宫的太监在前方带路，贺文轩撑着伞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担忧。</p>

玉箫的脸上，白得有几分吓人。</p>

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就打在自己身上，玉箫咬了咬唇，压下喉咙里快溢出来的嗤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