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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蟠乃是汉室宗子,本身亦为名士,心里十分厌恶区氏这种只凭武力,不修文化的地方土豪。
他们在地方上畜养部曲,收藏亡命,以暴力欺压良善,役使小民,扰乱乡里秩序,在经济上则强行垄断商品贸易,并依靠权势大肆兼并土地,更甚者驱逐地方长吏,举兵攻杀郡县,对长沙百姓来说无异于豺狼虎豹。
其实只要是地方大族,都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问题,龙丘刘氏当然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他们的名声之所以没像区氏一样臭掉,一来是因为龙丘刘氏已经儒学化,武质性有所减弱。
二来则和汉室宗亲的身份有关,东汉天子对地方宗室一向是既拉拢又打压,宗室与百姓产生争执,天子常常都会站在百姓一边,有时候甚至鼓励百姓与宗室作对。这样的大环境下,由不得地方宗室不低调行事。
刘景开口说道:“区氏为郡中豪姓,子弟宾客历来为人暴害,其中又以区雄为最。区雄任气放纵,收拢郡中轻薄少年为己用,渔食乡里,为害一方。”
说到这里,刘景目光炯炯的看着刘蟠,继而下断言道:“若再不加以制约,日后区雄恐怕会是第二个区星。”
“这也是我的忧虑啊。”刘蟠抚着浓密长须道:“然而府君当年初到长沙,区氏是第一批站出来支持府君的大族,在平定吴人苏代的过程中也出力甚多,府君待士向来以宽和为主,除非区雄叛乱,不然绝不会有负区氏。”
刘景恍然大悟,心道:“我说区氏怎么如此嚣张跋扈,横行郡中,官吏从来不敢过问,原来是有倚仗啊。”
刘蟠又道:“仲达,以区雄骄横凶悍的性格,此事恐怕不会草草结束,后面必有波澜。”
刘景闻言颔首,这一点他已经预料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他有“名声”护体,先天立于不败之地,内有市吏听命、外有刘宗为援,他就不信区雄能翻天。
从族兄刘蟠家中出来时,太阳已消失于天际,刘景步履轻快的往家行去。
途中一栋年久失修的吏舍引起了他的注意,舍主人是一个体型消瘦,五官古拙的年轻人,此人他认识,乃是市狱吏严肃。
对于严肃,刘景印象颇深,记得有一次去书肆,只有此子和刘瑍二人不阿附他,刘瑍本性如此,暂且不提,而此人和刘景同在市中为吏,居然也不曾上前见礼,就只能说是情商的问题了。
他此时正在院中收拢晾晒的蒿草。
今穷困之家如果没有被子,一般会将蒿草晒干而束之,以作被,严肃显然就是这种情况了。
狱吏,包括市狱吏,在郡府各部门,算是“油水”比较多的地方了。
岂不闻《春秋》之义:“原情定过,赦事诛意。”
自从董仲舒昌导“论心定罪”以来,置既定法律于不顾,为罪犯大开方便之门,有没有罪,全靠一张嘴。
由此引发了极为严重的后果,《汉书·刑法志》上说:“今之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或功名,平者多后患。”就是这个原因。
即使狱吏坚持操守,不胁迫无辜,构陷害人,“外快”也不会少,像严肃这样混到晚上睡觉盖蒿草的地步,实在是令人欷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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