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去母留子？那还是去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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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候的椅子坐着是不太舒服的, 椅背没有弧度，想要靠上去就只能抬首挺胸。但是当着太后，齐王爷也不敢全靠上去, 那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气坐直, 这姿势对齐王爷来说就是自我折磨。</p>

再说齐王爷还挺瘦的, 想拿自己的肌肉脂肪做个缓冲都没机会，所以垫子一垫上去,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 从表情到呼吸, 全都轻松了下来。</p>

太后余光瞧见之后, 心里又是一句没出息, 昨天洞房花烛夜，他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顾氏进宫都还好好的。</p>

真的是太没出息了。</p>

等顾棠三块点心就着茶水下肚，太后越发的喜欢她了。</p>

她这姿势太优美了，怎么说呢……这就是太后心里的仪态万千，太后觉得皇家的人就该这么优美。</p>

太后笑了一声, 道：“去把七公主叫来。”说着又跟顾棠解释, “这是我的小女儿，今年刚十三岁, 我生她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许是小时候太过娇惯她, 她性子太过跳脱, 走路都恨不得跳着来的。”</p>

说到自己女儿, 太后脸上略有几分忧色，“咱们说实话，私底下没什么, 她怎么样我都喜欢的，但是见外人的时候，得稍稍注意一下的。”</p>

七公主就在寿康宫偏殿里住着，太后话音刚落，七公主就进来了，“母后。”</p>

“公主。”顾棠起身行了礼。</p>

双方打过招呼，太后道：“今儿他们来，也叫你看看。”</p>

七公主哦了一声，瞧了顾棠两眼，抿嘴儿一笑，“跟我想得不太一样。”</p>

顾棠也没问为什么，不用问也知道，她跟齐王不是一路人呗。她一边想，一边又拿帕子一垫，取了一块点心。</p>

太后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顾棠又吃了块点心，喝了半杯水。</p>

七公主最近正在学礼仪，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小声在太后耳边道：“她动作好好看，比那些嬷嬷要好看多了。”</p>

七公主一边说，也去捏了快点心，然后就吃了一身的渣子，她不服输的又去拿了一块。</p>

太后很少见七公主这么认真的，平日里嬷嬷教她规矩，她虽然都老老实实的上了，而且每天的课也没落下，但是效果着实不大，换了几个嬷嬷都不行。</p>

太后笑了一声，又跟顾棠道：“你再起来走两步。”</p>

以前混影视圈的时候，顾棠也收到过品牌方邀请去走秀的，其中也不发汉服品牌，怎么把汉服走出来，这个她也熟。</p>

顾棠左右看看，拿了桌上摆饰用的檀香扇做装饰。她微微低头，视线朝下，走到大殿门口又走了回来，还是那个样子。</p>

头上金钗长长的钗尾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裙子几乎也没什么摆动，移步间就只能看见前头坠着珍珠的鞋子尖尖。</p>

走到太后跟公主面前，顾棠站定，扇子轻轻一敲，用巧劲儿打开，微微偏头，遮了半个脸冲着公主一笑，福了福身子笑道：“公主殿下。”</p>

七公主吃了一半的点心掉在了地上，她拉着太后道：“我想学这个，她走得比嬷嬷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该用她跟嬷嬷比的。咱们接她进宫住一阵子好不好？”</p>

太后对顾棠简直不能太满意了，她笑着拍了拍公主的手，“人家才新婚，怎么好进宫陪你？过两日再说。”</p>

太后一边说，一边又狠狠剐了齐王爷一眼。</p>

对，已经从一开始的蹭变成了剐。要不是齐王爷，她能误会顾氏？</p>

齐王爷是什么人品端正，光明磊落的人不成？</p>

他不是啊，那他一见钟情的人能是什么好人？</p>

肯定也不是。</p>

顾棠好好把扇子放好，又坐了下来，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既然公主想学这个，我倒是有个主意。”</p>

公主跟齐王爷不一样，她对齐王爷是直接上高标准把人往“我不行，我还是自暴自弃”的路上逼。对公主就不能这样的，慢慢来，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一天一点进展，短期的努力就能看见成果，这样才能变成更好的自己。</p>

七公主跟太后都眼巴巴的看着她。</p>

卖完关子，顾棠笑道：“我猜嬷嬷教公主的时候，说的都是脚步再小一点，别迈这么大步子？”</p>

七公主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p>

太后笑了好几声，又轻轻拍了拍七公主，“你行了，人家也是伯爵府的嫡女，家里怎么会没有宫里请得嬷嬷？嬷嬷都是这么教的。”</p>

顾棠面带微笑，继续道：“改一间屋子，四面除了门窗，剩下的地方都铺上镜子。这样公主就能看见自己的动作了，具体该迈多大的步子，公主自己就能知道，岂不是比嬷嬷空嘴说更直白些？”</p>

七公主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赵嬷嬷呢？还不赶紧去办？”</p>

说着七公主坐到了顾棠身边，小声在她耳边道：“我叫佳妤，你记住了？”</p>

顾棠点点头。</p>

七公主一笑，又道：“嬷嬷说要练走路，要往头上顶着盘子，要做到盘子不掉在地上，要给裙子边上坠着铃铛，要让铃铛不响。”</p>

顾棠点点头，道：“的确是有这种说法，但是根据我的亲身经历，这其实是最高的要求了，一开始的话，就是走得稳就行。举个例子，就像咱们坐的这椅子——”</p>

顾棠站起身来，叫大家看见她坐着的椅子，“这是木头做的，可若是有谁直接跟木头说，你就照着这椅子的样子长，这就是为难木头了。”</p>

七公主笑得特别大声，道：“我得一步步来，要求太高，我是做不到的。这就像科举一样，想当状元就得从县试开始一步步考，不可能直接就是状元的。”</p>

“公主明白了。”顾棠点点头，“所以还是先走稳，身上腿上有了力气，才好用盘子试。”</p>

太后很是欣慰，觉得从来没这么舒服过，只是余光扫到齐王爷，便又是一剐，“你都是成了亲的人了！可有点改进吧！”</p>

完全没融入欢乐祥和气氛、进门就说了两句话的齐王爷忙点了点头，说了他进寿康宫的第三句话，“我一定改。”</p>

顾棠表情严肃了些，脸上虽然有笑意，但却是营业性质的，太后对这笑容太熟了，这就是宫女刚训练好，第一次出来伺候人，知道见了主子该笑，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掩盖自己真是想法，进而笑得真诚的那种笑法。</p>

太后对她印象挺好的，她说的几个法子听着就都切实可行，再一看这笑容，再一想齐王爷的为人，太后就越发的心疼顾棠了，不仅如此，她还有点愧疚。</p>

“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太后是真的有点后悔，但凡她没先入为主，一听她是齐王爷看上的，连见都不想见她，也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p>

只要当初宣她进宫看一看，哪儿能让她嫁给齐王爷呢？</p>

这么好的姑娘，规矩这样好，人也好，虽然是伯爵府的姑娘，但是比齐王府还是差了一大截，说不定是被迫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那种，冷不丁被人看见了，就惹出这一场祸事来。</p>

太后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以后指婚一定得问清楚，且不可再乱点鸳鸯谱了。</p>

她又双叒叕剐了齐王爷一眼，“坐也没个坐相，二十岁了还一事无成，老王爷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你就不怕他掀了棺材板，半夜来找你？”</p>

齐王爷完全不明白太后在想什么，太后对他一直看不上眼，这一次是变本加厉了，齐王爷一头雾水，凭借以往的经验继续道歉，说自己一定好好努力，哪知道太后越发的失望了。</p>

她摇了摇头，道：“行了，你们去见皇帝吧。”说完她又嘱咐顾棠，“他跟陛下关系好，要么你——你行完礼说过几句话就过来，中午咱们一处吃饭。”</p>

这话明显表明了太后都不想她去见皇帝了。</p>

“是。”顾棠起身行礼，又跟在齐王爷身后，出了寿康宫，看着两人一点都不般配的背影，太后无意识连自己都吐槽上了，“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p>

好在她声音小，除了自己谁都没听见。</p>

七公主一听要跟顾棠一起吃饭，不免有些为难，她特别想叫御膳房准备些带刺儿的鱼，带骨头的肉，甚至还想吃一吃螃蟹。</p>

她倒不是想为难顾棠，她就是想看看她遇见这种情况怎么吃，只是七公主虽然这么想，但是她不敢这么说，这么搞就是真的为难人了，七公主叹了口气，</p>

“唉……还得等熟了才行。”七公主也默默吐槽自己一句，没精打采回屋去了，“我可太难了。”</p>

太后想着要留人吃饭，叫嬷嬷去吩咐饭菜，又跟自己心腹的赵嬷嬷道：“我原先以为她是以色侍人，又特别有心计，就像皇帝宫里那个王美人似的。”</p>

一听见王美人的名字，赵嬷嬷表情都扭曲了一下，“王美人啊……”</p>

王美人是真的手段高超，以宫女的身份得了陛下的欢心，之后被收入后宫，皇帝是什么先娶皇后才能有后妃的不成文规矩的，但是皇帝好歹也记着要尊重皇后，所以一开始只封了她一个美人。</p>

三年过去，王美人生了一儿一女，只是女儿死了，后宫进来无数新人，不过王美人依旧得皇帝欢心，但是还在美人的位置上，倒不是皇帝不想升她，但是被王美人拒绝了。</p>

根据皇帝跟皇后吵架传出来的话，王美人是这么说的，“妾身伺候陛下是应该的，不敢要什么高位，况且妾身出身低微，若是身处高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p>

“妾身应该为陛下生儿育女，可是女儿没养住，陛下不责罚妾身就是恩典，妾身是断然不会接受更多的。”</p>

所以她依旧是美人的称号，但是住在只有妃子才能居住的高规格宫殿里，有的时候还能给皇后摆摆脸色，皇帝甚至还为了她私下劝过太后。</p>

所以宫里的人如今是避王美人如避蛇蝎，都等着她失宠。</p>

不过这点应该挺难了，因为皇帝圣旨都写好了，还是自己写的，他打算不顾王美人的“拒绝”，执意要给她封妃了，封号贤。</p>

皇后下头一贵妃，是皇后过世或者被废之后的才能有的，总之贵妃跟皇后无法共存。</p>

下来就是贤良淑德四妃了，王美人很快就要站在众人之巅了。</p>

一说王美人，太后跟赵嬷嬷都沉默了，半晌，太后轻轻一咳，道：“总之顾氏是个挺好的姑娘，佳妤也喜欢她，我给他们指婚的时候没宣她进宫说话，齐太妃怕是以为我不喜欢她，你算着时辰，等她回去齐王府，给她送些赏赐去，规格高一点，按照……她原本就是王妃了，那就再加一级按照妃的规格给。”</p>

赏赐也不是胡乱给的，王妃是亲王的正妻，待遇地位换算过来差不多是宫里嫔的等级，要是按照地位给东西，就是不冷不淡，低一级就是打脸，超品级给赏赐就是特别喜欢了。</p>

赵嬷嬷点了点头，笑道：“奴婢记住了。”</p>

太后又一笑，道：“等她三日回门的时候，再给南原伯夫人赏些东西，我也给她涨涨脸。”</p>

顾棠这会儿已经到了御花园，穿过御花园就是环安殿，皇帝的内书房。</p>

只是走着走着，齐王爷落在了她身后，顾棠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听见。</p>

齐王爷脚步越来越慢，然后没了动静，然后还跟不知道什么人嘘了一声，拐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是藏了起来。</p>

考虑到他的年纪，二十出头，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点幼稚……</p>

顾棠只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了没两步，她又听见有人快步从旁边小路跑到了她前头，然后轻轻一咳，站了出来。</p>

这人虽然穿了常服，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啊。</p>

能这么神态自若，还能跟齐王爷搞个猫腻，大大咧咧无比自信的在御花园闲逛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p>

顾棠停下脚步，曲膝行礼，“陛下。”脸上平静的一点波澜都没有。</p>

皇帝又咳了一声，一脸震惊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朕是皇帝？”</p>

这表情这问话，叫顾棠想起个笑话：李系怎摸鸡道我系广东人？</p>

她脸上带了点笑意，道：“陛下，理由挺多的，您真的要听？”</p>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p>

“陛下二十出头，跟齐王爷长得有三分相似，还能在御花园里闲逛，尤其是齐王爷现在不知去向……当然最重要的是陛下的装扮，我是南原伯之女，我们这等人家是有机会接触到皇亲国戚的，为了避免认错人，都是受过专门的教育的，而且陛下身上的衣服，下摆的花纹，腰间的玉带，等等一切都能认出来。总之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九品官服，都得能说出来一点。”</p>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细心。”</p>

顾棠一笑，稍微谦虚了一下，道：“也是嬷嬷教得好。我家里有请宫里出来的宫女当嬷嬷教我们几个姐妹，我听她说过，她们这些人进宫头一年除了学规矩，就是各种认人，她们在宫里是不能抬头走路的，要做到看见鞋子就能认出人来，才能出来伺候主子。”</p>

顾棠说完唏嘘一声，“着实是挺辛苦的，不过我那嬷嬷一双眼睛极其厉害，看衣服料子就能看出好些东西来，她说下人，尤其是要出门的下人，这个是一定得认清楚的，京里卧虎藏龙，好些人又喜欢便装出游，要是做不到通过布料的紧密程度，染色的均匀程度来分辨人，出去怕是要惹上不该惹的人。”</p>

“你们也太谨慎了。”皇帝叹了口气，他虽然有共情能力，但是的确没法理解这个，皇帝嘛，都是被人担心惹着他，他担心什么？</p>

皇帝笑了两声，叫道：“知彦，你歇够了吧？还不赶紧出来？就去给太后请个安，怎么能累成这样？”</p>

齐王爷慢悠悠的从后头出来，目光在皇帝身上看看，又在顾棠身上看看，表情一言难尽。</p>

他想起跟顾三娘的初遇来了……当初觉得天真美好，可是这么一说……顾三娘是真的没认出来他，还是专门奔着他来的？</p>

齐王爷虽然记不清当天去的都有谁了，但是他每年陪着母妃去上香至少四五次，哪一次不是要闲人回避的？</p>

那顾三娘是怎么专门出来偶遇他的……这就很可疑了？</p>

齐王爷原本就没睡够，这么一想，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弥散着一股子萎靡的味道，连话都不想说。</p>

顾棠余光扫了他一眼，这话就是说给齐王爷听的，他别以为遇上顾三娘是什么最美丽的意外。</p>

这就是人为的，他高高在上以为是自己捕获了顾三娘，殊不知是顾三娘把他当傻子钓呢。</p>

“行了！”皇帝上前在齐王爷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就算母后骂你两句，你也不用——”</p>

皇帝忽然脸色一变，转头看着顾棠，一脸震惊都开始结巴了。</p>

“你、你、你刚才说，宫女进宫要先认人？”</p>

顾棠点点头，神态自若，皇帝这表情……他该不会跟他堂弟一样，被什么宫女当鱼钓了吧？</p>

“我那嬷嬷今年快六十了，她七岁进宫，五十岁出来的，至少八年前，宫女进宫还是要先学认人的。”顾棠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八年前宫里人少，应该不用认一年就能出来吧。”</p>

皇帝倒抽一口冷气，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好！好！好！”他直接转身不管不顾就走了。</p>

顾棠转过脸看着齐王爷，惊讶地说，“这又是怎么了？”</p>

齐王爷一言难尽的看着顾棠，从昨天娶她进门，他这短短十二个时辰不到的遭遇，让人疲惫不堪。</p>

“咱们先去环安殿等一等，那地方我熟，陛下……兴许一会就能回来？”</p>

如果后头没有那个疑问语气，顾棠就相信他了，但是没关系，顾棠又不怕走路，她脚步一迈，道：“有点热了，咱们走快点。”</p>

两人一路到了环安殿，顾棠面色红润，齐王爷却有点白，顾棠越发觉得他身体不好了。</p>

才二十岁，头天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快走之后就能脸色发白冒虚汗？</p>

这会儿还不能让他出事儿，连生病都得控制一下，不然这才新婚第二天，他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p>

顾棠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齐王爷毫无抗拒。</p>

顾棠手往他手腕一搭，摸到脉搏之后很快松手，她虽然不会号脉，但是她会数啊，这个心跳如雷，至少是她的两倍。</p>

“我扶着你慢慢的走一走，别坐下，回头该更难受了。”</p>

齐王爷连话都说不出来，被顾棠拖着在大殿里慢悠悠的绕了几圈，心跳这才缓和下来，舒服了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