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去母留子？那还是去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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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棠从宫里回来的这一天, 晚上天刚有点暗，卫忠平拿着他下午专门差人去买的“虎狼之药”来求见顾棠了。</p>

顾棠没有立即叫他进来，而是让他在外头等了大概十分钟。</p>

这个等待的时间也挺有讲究的。时间太短起不到警告震慑的作用, 时间太长这人就冷静下来了。</p>

所以不长不短的, 让他又害怕又冲动, 人一冲动就特别容易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还特别容易中激将法。</p>

这时候天气已经冷了, 门口的原先的单层布帘子已经换了厚实的皮帘子,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掀了帘子, 卫忠平瞧见娘娘身边大丫鬟春花的脸。</p>

“卫公公, 娘娘有请。”</p>

“不敢不敢！姑娘客气了。”卫忠平姿态越发的低了, 跟在春花身后往里屋走去。</p>

这一走，卫忠平就有点紧张了，顾棠平常坐卧都在西边几间屋子的，但是春花是把他往东边带的。要是卫忠平还自信的时候，他会觉得这是重视他的意思，但是现在……那就是只能是王妃没把他当自己人。</p>

“卫公公稍等片刻, 娘娘很快就来。”</p>

卫忠平进去就垂首站好, 一边等顾棠来，一边又把一会儿怎么说话组织了一遍。</p>

他不慎重不行了, 早上王爷还好好的，才停药没多久, 吃过午饭也就一两个时辰, 王爷就又开始发烧了。</p>

虽然喝柴胡汤还能降下去, 但是好像比正常体温还高了一点，王爷也一直觉得头晕。</p>

太医来看过之后，又加大了剂量。</p>

卫忠平就更害怕了。宫里不算是太监还是宫女, 生病了都是只有药童给看的，药童水平有限，所以宫里不少人都是久病成医，还有不少流传下来的如何治病的经验。</p>

柴胡汤也在其中。</p>

这东西退烧特别好用，但是不能多喝，能叫人体虚，宫里还有太监喝柴胡汤喝死的，总之卫忠平一看药量增大，他就开始手抖了。</p>

王爷身子骨能有多好？怕是还没他这个太监健壮，但是不喝药就得发烧，烧着烧着就能把人烧死。</p>

药喝多了依旧是体虚，早晚也是个死。</p>

卫忠平是真的后悔，早知道就稍微劝劝王爷。到了现在，眼看着王爷不太好，才二十出头就这样了，再想想王爷平日里的做派，这哪儿是能长寿的人？</p>

所以卫忠平必须得给自己找点退路了，至少不能叫王妃记恨他。尤其是昨儿那一出，王妃把王爷身边几个得宠会玩的小厮全都打发了……</p>

要知道他卫忠平从王爷手上得的东西更多，有些连王爷自己都不记得，也从来没走过账，他外头还有两房姨太太，他还打算过继个儿子。</p>

要是叫王妃知道了，怕是能直接把他送去慎刑司！</p>

等王爷去了，他的下场就是去皇城守陵，再看不见这繁华的京城了。</p>

外头又有了声音，顾棠进来第一句话便问：“卫公公不去好好伺候王爷，来我这儿做什么？”</p>

阴阳怪气又暗含警告，卫忠平紧张的抖了一下，道：“回禀娘娘，奴婢怕娘娘担心，特意趁着王爷睡着的功夫来给娘娘回报王爷这一天的情况。”</p>

“你倒是挺……有心的。”顾棠轻笑一声，“说吧。”</p>

卫忠平越发的害怕了，他道：“太医说王爷这病是在发散平日里积攒的邪火，要叫王爷以净饿为主。所以王爷一天喝的都是白粥，王爷胃口不太好。”</p>

“嗯。”顾棠道：“喝白粥哪儿能有胃口好的？你们好好劝劝王爷，养病自然是要听太医的。”</p>

顾棠继续点头，礼节性的嘱咐道：“天气凉了，你记得多安排两个人守夜，王爷发热，难免要蹬被子，你们要及时给他盖上。”</p>

“是！”卫忠平又答应了。</p>

顾棠继续道：“还有叫他多喝水，不许喝凉的，要温温的正好下口。”</p>

卫忠平又应了声是，顾棠道：“行了，你回去守着吧，王爷那里也离不开人。”</p>

卫忠平这次没说是了，他反而上前一步，小声叫了声“娘娘”，小心从袖子里拿出个小木盒来，道：“娘娘……这是王爷吃的那种药。”</p>

他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捧着药盒，举过头顶，“请娘娘赎罪，当日人多嘴杂，奴婢实在是怕走漏风声，王爷性子执拗，奴婢怕他直接把药毁了。奴婢当日也是逼不得已，是缓兵之计，请娘娘赎罪。”</p>

顾棠笑了一声，这当太监的是真会指鹿为马，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眼神示意，丫鬟上去接了盒子。</p>

卫忠平极其夸张的舒了口气。</p>

顾棠问道：“你把这药拿出来了，王爷哪儿怎么办？”</p>

卫忠平的震惊就更夸张了，他道：“奴婢一心只为了王爷跟娘娘好，竟然忘了这个，那……”他紧张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又道：“奴婢能不能求娘娘，叫太医按照这个样子防止些药丸？只要别叫王爷看出来就行，奴婢再给放回去。”</p>

“你倒是忠心，点子也多。”</p>

明明是夸奖的话，可卫忠平不知怎么就有点紧张。</p>

顾棠叹了口气，道：“我问你，这药铺子在哪儿？”</p>

卫忠平神情紧张，下意识叫了一声“娘娘”。</p>

顾棠道：“我要你明日带着人去报官，去查那店铺，他卖给王爷的药可对症？身为大夫，不知看病救人，卖这些害人的东西！再去查查他店里的药材是不是新的，有没有发霉长虫。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陪着一起，看看他具不具备行医资格。”</p>

卫忠平抿了抿嘴，“娘娘，这……”虽然理由挺好的，但是这么一搞，王爷那点破事就瞒不住了。</p>

就算看热闹的老百姓以为这是为民除害，但是他卫忠平，齐王爷的小太监去找卖那种药的店铺的麻烦，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瞧，齐王爷就是在这儿买的药，然后把自己吃坏了。</p>

“老王爷去的早，王爷也一直没人管教，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教唆他学坏！”一句话被顾棠说得百转千回，从惋惜开始，以坚定结束，卫忠平下意识点了点头，当然不是被王妃感染，又或者这话激起了他的忠心。</p>

他点头的理由极其简单，顾棠拿着他方才上供的小盒子晃了晃，是啊……他早就把把柄递上去了。</p>

“行了，我这儿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去看着王爷，看着他好好养病，他病好了，咱们一切好说。”</p>

卫忠平垂头丧气的出去。</p>

顾棠则在想，打明儿起，齐王爷就要在京城C位出道了，临近过年大家都比较安生，这事儿至少能维持半年的热度。</p>

那希望他出门被人八卦的时候，千万要坚强一些，不要嘤嘤嘤的回来躲在他的内书房逃避现实。</p>

这事儿过去没几天，南原伯夫人阮氏忽然差了黄嬷嬷来请顾棠回去。</p>

顾棠收拾东西带着丫鬟回去，却见不仅是阮氏在，南原伯也在。</p>

阮氏白了南原伯一眼，道：“你几个妹妹的婚事，你父亲有了点别的想法。”</p>

南原伯笑了两声，又故作威严道：“其实你妹妹的婚事我们做主就行，不该麻烦你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是王妃了，当家当的好，又得太后喜欢，我们自然是要问问你的。”</p>

南原伯是个挺注重利益的人，不然原主上辈子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p>

虽然是太后赐婚，但是总归是要叫问问父母的意思的，总之南原伯一听是亲王家里，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p>

甚至原主后来重病，还没等齐王爷开口，他就先去试探了，想再嫁一个女儿过去。</p>

两人一排二合，所以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p>

顾棠对他没什么好感，况且如今已经是两家人了。</p>

“怎么？二娘的婚事还没说定？四娘虽然及笄了，不过如今不时兴十五岁就嫁女儿，还太小，至少要养到十七岁的。”</p>

“那倒不是。”南原伯笑道：“这不你名声好，皇商夏家看上了你二妹，你母亲虽然给二娘找的人家挺好，只是跟夏家一比，就差得有点多了。”</p>

“我记得庚帖不都交换了？”顾棠反问道。</p>

南原伯道：“没过大礼，总是能反悔的。”</p>

顾棠冷笑一声，道：“那父亲是想叫我当挡箭牌？毁了原来的亲事？”</p>

南原伯不好意思笑了笑，“她去夏家当长子媳，你们也能相互帮衬帮衬。”</p>

“是姨娘撺掇的吧？”顾棠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说什么帮衬？我往来的是太后是皇后是公主，我身上还有陛下分派的差事，我能去大长公主的寿宴，我吃得到镇国公的寿酒。这不是互相帮衬，这是我帮她。”</p>

“她要是能拿得稳立得住，我帮她没有关系，她姨娘想要悔婚，她自己想要悔婚吗？”</p>

看阮氏那个表情，就知道二娘也想嫁有钱人家了。</p>

“父亲知道夏家为什么要找到你？”顾棠问道。</p>

南原伯不太开心，虽然女儿当了王妃已经是人上人了，但是被她这么指责，南原伯面子挂不住，“还不是为父教得好！夏家觉得你二妹能持家！”</p>

阮氏抿着嘴笑了一声，“哪儿啊，夏家来的时候，说是觉得我们的大姑娘能管住家，处理下人毫不手软，王爷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他们就需要这么个厉害的媳妇。”</p>

顾棠笑了一声，斜着眼睛道：“那他们该来娶我，娶二娘算怎么回事儿？”</p>

南原伯吓得面色都变了，“可不敢胡说！”</p>

顾棠道：“父亲，你没什么上头的关系，消息一点都不灵通，有些事儿就别参与进去了，他们肯定是拿盐引来找你的吧？说什么两家合伙做生意，他们有拿盐引的资格，想跟你一起？”</p>

南原伯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他一甩袖子，重重叹了口气。</p>

虽然没说是，不过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p>

顾棠道：“今年陛下为了赈灾，拿出了四分之一的盐引给了灾区的商户，既然他们那边得了，那原来有些人就没有了。”</p>

她稍微停顿一下，等南原伯反应反应，又道：“夏家就没有，父亲觉得陛下为什么不叫他们家拿盐引了？”</p>

南原伯一张圆脸涨得通红，还能是为什么，皇帝不喜欢夏家呗。</p>

“他们竟然敢骗我！”他重重的一拍桌子！</p>

顾棠上前挽了阮氏的胳膊，“我觉得我母亲眼光挺好，该怎么就怎么，能跟风围上来的人，也会跟着风一起走的。”</p>

阮氏道：“是啊，定亲就好好定亲，能撺掇人悔婚的又能是什么好人家？”</p>

顾棠陪着阮氏到了内院，阮氏原本还想问问齐王府的事儿，但是看女儿信心满满，说话也中气十足，明显不是什么强装欢笑，便就歇了这心思。</p>

下午回到家里，顾棠才换了家常的衣服，春花进来道：“娘娘，简嬷嬷求见。”</p>

简舟砚进来先福了福身子，道：“这是查好的名单，王府上下怕是要——”</p>

他话语一顿，顾棠道：“春花出去守着，别叫人进来。”</p>

简舟砚这才继续，“王府能去掉三分之一的人，真要是牵连起来，全部下人换了也不为过。”</p>

“那就全换了。”顾棠一点都没犹豫，“舟砚，坐。”</p>

这称呼叫简舟砚心惊胆战，“王妃娘娘……”他表情有点幽怨，王妃的胆子为什么这样大。</p>

“你过来找我，是怎么跟太妃说的？”顾棠笑眯眯地问道。</p>

简舟砚咬牙切齿道：“我跟太妃说，我去找你叫你教我打络子，绣花，剪纸，这样耽误你的时间，你就没工夫瞎折腾了！”</p>

顾棠笑了两声，伸手就把桌上针线篓子捞了过来，“我先教你打络子吧，动剪子动针的事儿，等简嬷嬷能静下心来的时候再说。”</p>

顾棠拿了两根粗绳子，往简舟砚手里放了一根，“我先教你打结，两根绳子交叉，在食指上打个圈——”</p>

简舟砚表情有点恍惚。</p>

“这样不行。”顾棠往他身边一坐，拉着他两只手，“伸食指，对，绕圈，穿过去，拉绳。”</p>

简舟砚只觉得被她碰过的所有地方都热了起来……其实就两只手，连手腕都没过。</p>

“简嬷嬷力气有点小。”顾棠感叹道。</p>

简舟砚不知道怎么，忽然咬牙切齿来了一句，“我力气不小，娘娘很快就能知道了！”</p>

顾棠又笑了笑，那他该失望了，她的力气一直是靠近人类上限极值。</p>

程序性撩完了人，为今后的运动打下坚实牢固的基础，顾棠又道：“明儿处理管家。”</p>

简舟砚有点犹豫，道：“不如从家丁婆子开始？”</p>

顾棠摇了摇头，“擒贼先擒王，杀鸡给猴看，你随便找个家丁不如管家有震慑作用。你看不管是诏安还是别的什么，都是要严惩贼首，宽恕从犯的。从来没有严惩从犯放过贼首的。”</p>

简舟砚面色深沉，“娘娘说的是。”</p>

“其实还得谢谢你。”顾棠忽然笑了一声，“若不是你纵容，我也没理由把所有人都换了。当然之后就不需要五百多下人了，许多岗位要不了这么多人，太浪费了。”</p>

第二天是个阴天，顾棠叫了所有人到了前院，管家站在最前头，周围还有一圈侍卫。</p>

京城不少王爷，按照祖制，亲王能养八百府兵，这么多兵都在京城就是隐患，所以大概开国两三代之后，府兵就不是亲王自己能选的，全都是陛下指派的，而且还有轮替制度，就怕这些人被收买。</p>

所以这些侍卫其实是皇帝的人，顾棠用起来别提多顺手了。</p>

她把那张薄薄的纸递给了简舟砚，既然他打算去科举，又要出去做官，那自然是要找一切机会锻炼的。</p>

简舟砚清了清嗓子，道：“你有什么话可说？”</p>

管家五十岁出头，在王府已经当了十年的管家，同样被太妃赐姓简，也是很有体面的人。</p>

管家很是慌张，直接就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哭诉，“娘娘，奴婢不知道您听信了何人的谗言，要处罚奴婢！奴婢自打记事儿就在王府了，又得太妃娘娘赐姓，奴婢忠心耿耿，您要是一定要处罚奴婢，不如叫奴婢给老王爷守陵去！”</p>

“你不配！”简舟砚一听他竟然敢威胁王妃，直接就怒了，“你欺上瞒下，排除异己，你还贪了王府的家产，你该当何罪！”</p>

这一看就是没多少经验，顾棠手一伸，好在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简舟砚把那张纸递了过来。</p>

顾棠道：“你在王府当差四十一年，其中管家当了十年零七个月，管家月俸五两银子，全按五两银子算，四十一年是两千四百六十两。”</p>

顾棠头一偏，旁边的婆子抬了个箱子出来，“这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解释？”</p>

老管家脖子一梗，“奴婢忠心耿耿，这是老王爷跟太妃还有王爷的赏赐！”</p>

顾棠笑了一声，亲自过去拿了一张画出来，“松鹤延年图，宫廷画师严思逸的落款，御赐的宝贝，你说说是哪个糊涂蛋不要命了把这种东西赏赐给一个下人？”</p>

老管家不敢说话，他在王府伺候的，各种规矩也是了如指掌，御赐的东西就是坏了也得供着，一代代的传下去，给别人，那是要命的事儿，就是他想要对峙，就是糊里糊涂的齐王爷，也赶不出来这样的事儿。</p>

“还有这个。”顾棠又从里头挑了两块手帕出来，道：“这是从你儿媳妇那里搜出来的，这针线我认得，是我亲手做的，是我们成亲的时候，我给王爷的回礼，你说说这又是那个糊涂蛋赏给你的？”</p>

老管家越发的不敢说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