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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低着头,小碎步后退着,一直退到门槛处,才转身。
“于大人,和大人。”
两人只是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div class="contentadv"> 并无初次见面的热情,
因为,非我同类,不是一条心。
黄文运,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条随时准备咬人的疯狗。
……
走在紫禁城,
黄文运刻意放缓了脚步,想多看几眼。
引路的小太监大约也是司空见惯,知道外官的心思。
偶尔还小声介绍一句,
那边过去是御花园,这边过去是军机处。
直到走出西华门,
黄文运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还有肃立的黄马褂侍卫。
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坐进马车,开始回味皇帝的一些话。
“你有这份心思,朕很欣慰。”
“朕的盛世,虽无大患,却有隐忧。各地,小股民乱,匪患,层出不穷。都是一个穷字闹的。”
“你的这番话,说到了朕的心坎里。江南的很多人太不像话,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和白莲、天地会、盐帮勾勾搭搭。就连朕的银子,他们都敢分。”
“朕不能明发上谕支持你,但是你尽管放手去干。半年内,甭管有多少弹劾折子,朕一概不理睬。”
“记住,你要干出成绩,朕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干的好,朕会提你做按察使,布政使,乃至更高。若是干砸了,朕也会留你一条命,贬你去关外,和马忠义一起放马。”
“最后,朕送你一幅字。”
黄文运闭着眼睛,内心如翻山倒海。
对于皇帝的忠心,好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同那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发自内心的,
被皇帝靠近自己,低声说的以上一番话,感动了。
那可是天子啊,如此的掏心掏肺。
作为一个臣子,夫复何求?
唯有速速赶回苏州府,大干180天。
……
说来也巧,和他有“相同忠心”的竟是一位旗人。
镶白旗后裔,祖上做过御前侍卫,早已破败的多隆。
他最近一直在期待着,顶差!
旗人有个规矩,父辈的差事,子孙继承。
一般是长子,
若是长子主动放弃,又或者有疾,就是次子继承。
这个规矩,倒也不新鲜。
后世的国//营工厂,也是一样。
多隆的大哥,意外病故。
刚办完了白事,除了悲痛之外,也产生了一些合情合理的想法。
人走了,差事可不能空着。
该轮到自己了吧?
于是,提笼架鸟,喝粥吃棒子面6年的多隆,一夜之间就成熟了。
“额娘,我去都统衙门了。”
“哎,嘴甜点,多磕头多作揖。”
“儿子明白。”
出门之前,多隆犹豫了一下,
打开了橱柜,柜子里有只粗瓷碗,上面盖着纱布。
揭开纱布,里面是块猪皮。
油光水滑,晶莹透亮。
……
前门大街,
多了一位看起来小日子过得不错,伙食丰盛的旗人小伙子。
“多爷,同去喝茶?”
“阿大爷,给您请安。”
京城的旗人,在礼节这方面非常到位。
直到几百年后,后裔也会自豪的说,老家儿规矩大。
坐在茶馆里,
多隆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打完了招呼。
没办法,都是熟人!
一个茶馆,半数都是老相识。
细数起来,父辈,祖父辈就认识了。
居住在京城,就是这样。
四九城,谁不认识谁?
很快,
就有人主动提起了多隆的心思。
“我说多爷,您可得去都统衙门走动走动,争取早日顶了你哥的差事。”
“走动3次了。”
“害,您~”
说话的人,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那么一搓。
所有人瞧向了多隆,眼神里都是询问。
一瞬间,
多隆感觉自己臊得慌,好似被人剥了衣饰,游街。
他艰难的说道:
“我想着先问问,有了准信再给银子。”
哎,
茶馆里同时响起了一片叹息声。
……
“多爷,按理说,这事我不该多嘴。我是正蓝旗,你是镶白旗。可是作为长辈,我还是要托大,指导你两句。”
“阿大爷,您老请讲。”
“求人办事,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你得先掏银子。”
“是啊,您当是下馆子,逛窑子。先吃,后给钱?”
“诸位爷还别说,就小多子这副好皮囊,如果去八大胡同,指不定还能赊账。”
“为啥?”
“姐儿瞧着他俏,图个欢迎光临,下次再来呗。”
哈哈哈哈,
茶馆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这就是京城诸多闲散旗人,平平无奇的一天。
灌了一肚子茶水,
散场,衣着光鲜的茶客们各回各家。
有的吃干炸丸子,有的啃窝头。
虽说,
其实旁人都能猜得到几分,但是不会说破。
打人不打脸,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旗人们,
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绝对不会当面撕破别人的面子。
给别人留着面子,就是给自己留着面子。
坏规矩的人,会被逐渐排挤。
京城,丰隆钱庄。
白影壁上,一个大大的“当“字。
多隆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才一跺脚一咬牙进去了。
……
2米高的柜台,小小的窗口。
一个尖嘴猴腮,戴着水晶眼镜的账房先生,抬起了眼皮。
瞅了一眼,眼前这个表情局促,衣着光鲜的,
破落旗人!
就是这么的火眼金睛,不会出错。
一打眼,就知道几斤几两。
是孙子还是爷。
“这位爷,请坐。”
“二子,上茶。”
得到了相对优待的多隆,心存感激。
表情也矜持了几分,点头示意,端起茶喝了一口。
“掌柜的,我远房表姐,从关外给我捎来了几件皮袍。这不,身上的就富余了,您受累,瞧着给个价?”
一件毛领皮衣,7成新。
这是多隆唯一的体面衣裳,出门才穿的。
为了差事,一咬牙当了。
虽然说的很阔气,可内心还是虚的。
账房先生笑笑,
接过皮衣,正反一看,就报出了价格:
“4两。”
“掌柜的,是不是低了点?”
“爷您是了解行情的,当不是卖,总得打折。您若是不信,拿着这皮衣再溜达几个地儿,若是哪家出的更高,您回来,大嘴巴抽我?”
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多隆也矮不下去了,故作大方:
“成。”
账房先生,把皮衣叠好。
吆喝道:
“写上,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面烂袄一件。”
刚迈出当铺的多隆,眼前一黑。
差点摔出去2里地。
……
溜溜达达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钱粮胡同,镶白旗都统衙门。
旗人,旗务,都在这里办。
门子也是熟脸,虽然不是世交,但是都认识。
“多爷,来顶差事?”
“是啊,文大人在堂吗?”
“嘿嘿,你这问题太难,我没法回答。”
于是,付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这问题,突然又不难了。
“在的,你去吧。”
大约是“知识付费”,没毛病。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偶尔也螺旋下降。
更多的时候,是原地转圈的。
一直前进,是不可能的。
那人类不早就冲出了银河系,建设小天堂?
……
“小多子,又来啦?这还没到领钱粮的日子呐。”
多隆也不说话,
掏出温热的银子,轻轻摆在桌子上。
站到了一边。
文大人的怒目,稍微缓和了一下。
指着一边的凳子:“坐。”
多隆乖乖坐下,手放在膝盖上。
落在大人眼中,忍不住摇摇头。
是个好孩子,品行纯良。
可就是憨了点,被爹妈兄长保护的太好。
在大清朝朝混,得吃亏!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可~”
“害,论起来你老爷爷,和我二爷爷还是同袍,战场上挡过箭矢的。咱就明说了吧?”
“大人您说。”
“你这,有10两吧?”
“嗯。”
当铺的银子,还有额娘给的体己银子,姐姐瞒着姐夫给的“扶弟银”。
加起来,才10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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