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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说道:“里间有榻,你自去休息吧!”
青年摇了摇头,说道:“义仍仰慕明公久矣,今日才如愿以偿,岂能就此睡去”
“小友倒是固执,既‘愿一相见,道其所有’,也经‘四板谒’而入,且闻‘琼鸡之呼,玄龙之笑’,三年前又因何留书而去”
老者处处引用青年原书,喟然长叹道:“‘显祖出都门矣,一面何时谨奉别言’,字字珠玑,个中情真,真令老朽惭愧啊!”
青年正是汤显祖,见老者引用留书之言,深受感动:“明公高居大司马,义仍区区一落第书生,见宾客都是名将贤士,自行惭愧,只好留书道别。”
“看来小友今科是志在必得”老者笑道。
汤显祖沉默了,他并非志在必得,只因今日在临川馆得知老者因身体抱恙三度请辞,担忧之下方冒昧探望。
老者见他不说,也不着恼,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来上一回,却跟老朽到处跑,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既无睡意,不妨促膝一谈。”
汤显祖大喜,忙帮老者褪去蓑衣,和自己的一并挂到墙上,又将房间几盏灯点亮,他看清满屋的案牍,想必是老者公房。
二人入座,从平倭到剿寇,从征战到统筹,各抒己见,一起回顾了老者纵横三十载的军旅生涯。
“为振奋士气,我于军中设戏班,多唱些保家卫国,誓灭倭寇的旧戏新曲。效果比我预想的还好,我便把将一习惯保留了下来。”
“听闻明公每到一地,海盐腔便传至一地,如今东南已是遍地开花。”汤显祖对戏剧很是下了番功夫,各地情况他皆知一二。
老者哈哈笑道:“哈哈,其他地方我不知晓,但闽粤和江右,海盐戏班应当盛行。为士卒计,我命全军习唱,以便解甲后有一谋生之技,想来此三地会有不少士卒以之为业。”
汤显祖说道:“敢叫明公知晓,进京前我曾去宜黄,亲见以之谋生者多达千人。”
“好!好!好!”老者连声叫好,他是宜黄县人,汤显祖是临川县人,两县皆属抚州府,抚州古称临川,素有才子之乡美誉。当听闻因为自己,千人受惠,老者自是高兴。
说道这,二人就戏剧展开一番细聊,交流认识,大多是汤显祖问,老者说。此时二人都不知晓,这会给中国未来的戏剧带来多大影响。
老者突然问道:“听闻张阁老先前在寻觅青年才俊,不知可有找上你”
“明公如何知晓”汤显祖大惊,不解老者因何知晓,但还是如实回道:“三年前张相府上曾来人聘我为西席。”
“这就是了,想必你没应下吧”老者抚须笑道。
汤显祖更奇了,说道:“学生当时落第,痛定思痛,一心想着回乡苦读,哪有为西席之念”
“那你可知,最后谁做了张府西席”老者问道。
“学生不知。”汤显祖如实说道。
“沈懋学,你可认识”老者说道。
“君典兄啊,是个博学多才之士,堪称我辈楷模。”汤显祖一听是沈懋学,就说道。
“哦”老者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又缓缓开口:“如此说来,却是可惜了。”
汤显祖不解道:“可惜什么”
老者长叹一声:“一惜你与状元失之交臂,二惜俊杰却莫名卷入朝堂之争。”
汤显祖更糊涂了,问道:“学生不解,明公可否指点迷津”
“时机未到,日后你自明白。”老者摇了摇头,不想现在就点破,影响青年这次春闱发挥。
此时钟楼钟声再次响起,随即又传来“邦~邦邦邦邦~”的打更声。
老者摇头笑道:“与君夜话不觉晚,恍然已敲五更钟。老朽该上早朝了,小友请自便。”
到里间侧塌换下燕服着上常服,最后在汤显祖帮助下把锦鸡补服穿上。
燕服是官员私下着的便服,而日常装着是常服。补服是常服一种,为了区别官员品级的补子,文禽武兽,各分九品,文官二品为锦鸡。
汤显祖望着老者后背栩栩如生的一对锦鸡,目露羡慕之色。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如老者般既能纵横沙场,又能执掌兵部护卫河山。
穿戴整齐,老者再三检查无误后,推门而出。
看着老者瘦弱的身子,汤显祖突然有些心悸,赶忙上前,夺过灯笼,说道:“明公,请让我为您掌灯!”
老者点了点头,二人刚出衙门,就响起五更一点的钟声,距离五更三点上朝,尚有三刻钟。
万历五年的第一次日常朝会,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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