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长安地仙（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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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尹羲身子接近康复，所以与洛凡分别，洛凡准备了好些补身的仙果、仙草、丹药、灵泉给她带上。君山崖上，尹羲乘上青鸟, 青鸟爪子一蹬, 展翅高飞, 冲向云霄。</p>

洛凡立在崖岸之上, 看着浩瀚洞庭烟波，心头不由怅然。</p>

洛凡想起尹羲被未知上界神仙暗算的事, 他总要有所防备。他大袖一挥，法力击在洞庭湖面, 砰一声响, 水花飞溅。</p>

洛凡朗声道：“洞庭龙王, 快快现身！”</p>

洞庭水波荡漾，突然水面出现一个小旋涡，这旋涡越来越大，一条小龙从旋涡中飞了出来。</p>

青龙飞到崖上, 化为一个青衣男子, 拜在洛凡跟前：“小神参见尊主！”</p>

洛凡道：“传令下去江、河两岸龙王、土地、山神，若遇偷偷违背天条下凡来刺杀尹羲的神仙，请就务必救人，我必有重谢。”</p>

洞庭湖龙王拜道：“是, 尊主！”</p>

……</p>

青鸟施展全力飞行时, 一日能飞几万里, 尹羲乘在上面时，它不能飞那么快。但是洞庭湖到长安也不到两千里，它飞了不到一日也能抵达长安了。（注：唐朝一里约等于454米。）</p>

尹羲在空中往下望去, 看着布局严谨、恢弘浩大、对称整齐的长安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激动之情。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角度看过古代的长安城，有一种天下尽在脚下、尽在手中的王八之气的感觉。</p>

相府在皇城之南的外郭城，皇城内部是官署、社稷之所在。父亲上班时都要去皇城尚书台衙门，或者再往宫城去上朝。外郭城里市杂居，大唐立国二十多年的安定休息生息，长安得了太平后，越发繁华起来。</p>

尹羲怕青鸟吓到凡人，自己用了隐身符御剑而下，落在了尹家的花园中。正值四月，园中的牡丹开得正鲜妍，国色天香。尹羲不禁走近花圃，低头轻嗅，忽然拱月门中走来两个小丫鬟，一见园中有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女，手中还握着一把宝剑，吓了一跳：“什么人？”</p>

毕竟在丞相府中，谁会穿这样一袭白衣，难道不怕冲着相爷和夫人？</p>

尹羲转过身来，这时她容貌的光环便如第二世时的顾若兰一样，能让人看呆去。作为一个书生爽文，他享艳福的女子本就国色天香，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她与陆玄霜是不同的美法。如今已是金丹期的尹羲容光更盛，常年修行习武，身形窈窕修长。人人都说唐朝以胖为美，其实是要胖对地方的才美，绝无虎背熊腰大肚腩的女子在人看来是美的。</p>

尹羲的梳着双丫髻，发髻上戴着两支珠花，但青白两色的发带如流苏一样垂下来，并不高调的打扮，却感觉清丽绝尘。</p>

尹羲微微一笑：“碧荷、雪梅，是我。”</p>

碧荷、雪梅是丞相夫人屋中的二等丫鬟，尹羲离开时她们十四岁了，现在快十七岁了，还未配人。</p>

碧荷和雪梅仔细看她，碧荷惊道：“你是……你是小姐？”</p>

尹羲微微一笑说：“是呀，我回来看看爹娘，娘亲现在在哪里？”</p>

雪梅道：“夫人正在午休，太好了，小姐回来了，夫人一定会高兴极了！”</p>

碧荷笑道：“你快去禀报夫人，我来服侍小姐。”</p>

雪梅心想这是好事，忙就跑向李氏的院中去了，碧荷上前福了福身，说：“小姐，您去亭子里坐坐吧。”</p>

尹羲笑道：“不用了，我去母亲屋外等吧。”</p>

李氏刚刚醒来，就听屋外嘈杂，又见自己贴身的大丫鬟牡丹笑意盈盈上前来，说：“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小姐回来了！”</p>

李氏一怔，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p>

牡丹笑着说：“是小姐回来了，小姐长大了，更漂亮了，像是仙女一样。”</p>

李氏急忙穿上鞋子，一边说：“你还不去让她给我滚进来！这丫鬟真是我的冤家！一去两三年，音讯全无……”</p>

李氏还没有说完，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白色身影越过屏风，一见她就跪在她面前：“孩儿给母亲请安！”</p>

尹羲诚心诚意地给李氏磕了三个头，李氏也等不及上前拉起她，一见她模样已经长开，神采翩然，不禁又惊又喜，喜极而泣。</p>

母女二人叙了别情，李氏忙又让下人去备酒宴，再派人去通知尹寒山和尹铎。</p>

尹寒山正在尚书台衙门，而尹铎正在国子监念书。</p>

天黑前，他们都回到府中，一见女儿/妹妹回来，如此风流超逸，天人之姿，均感高兴。</p>

叙起离家修行之事，尹羲也称拜入蜀山玉华派仙门修道，师父是玉华派掌门赤阳真人入室二弟子赵云卿。</p>

尹羲也取了洛凡那带来的灵泉水和灵果，凡人吃了虽然不能成仙，但也有延年益寿这效。</p>

尹羲又嘱咐家人，她身上带的灵泉水和灵果不多，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会给家族带来灾难。</p>

尹家人到底是官宦士族之家，其中人情世故自然明白。这样的好东西又凭什么拿去送别人呢，尹寒山当宰相靠的是才能，又不是向皇帝献媚。</p>

……</p>

尹羲在家孝顺父母，尽到原主的职责，时而也指点尹铎的武艺剑法，他天赋虽然不高，但是日日练习几招精妙功夫，实用效果倒是极好。</p>

道教是唐朝的国教，因为大唐皇室尊老子为自己的祖先，因而大唐信道的人很多。李氏本就信教，如今尹羲拜在玉华派门下，自然更信道教了。道教上香没有什么初一十五的吉日讲究，而是“戊不朝真”，就是每逢“戊日”不上香。</p>

日子已到五月初一，反正不是“戊日”，李氏就带着尹羲、尹铎去楼观台上香。相传道教祖师老子骑青牛自函谷关入秦，在终南山北麓楼观台炼丹，铸南山铁案，享南山之寿，谓道教祖庭。</p>

在这个神话糅合的世界中，老子是老君下凡教化人族的一个化身，但是化身呆过的地方也非常了不起了。</p>

观楼台一带在京师七十里外，因为被人间王室权贵影响太大，凡人注定在此无法清修，是以虽有道教祖庭之称，但没有像样的仙门门派。不过这里是得到神仙获得人间气数之地，也是一个福地了。</p>

今天显然有许多官宦子弟前来上香，如他们都是前一天在家出发，赶到附近的客院或私人庄子居住，今天再一早来观楼台的。</p>

唐朝比较开放，在父母或兄长在场的情况下，尹羲也并不回避外人。在人间穿一身白到底太忌讳了，她换上了母亲令人给她淡青色的春衫和宝蓝色的百褶裙。</p>

大唐也不定是要大红大紫配色的齐胸襦裙，穿淡青色的衫子的女子也有很多，而宝蓝色做成长裙是极美的。</p>

但凡远远看到她的人，无论男女都能看呆去。</p>

三人来得早，在随从的护送下抬阶而上，先到了老子祠上香。道观中上香只需点一柱就好，所谓心诚则灵。</p>

守祠道士给他们各人一柱香，三人诚心诚意叩拜后才出来。</p>

三人再去尹喜观星楼上香，尹喜是蜀山派的创派祖师，玉华派是蜀山分支，这也是尹羲的祖师爷。</p>

尹羲在玉华派时时常要给祖师爷上香，但是在这里还是头一回。</p>

“弟子蜀山玉华派第二十代传人尹羲拜见祖师爷。祖师爷万安！”</p>

李氏、尹铎也虔诚礼拜，尹家正值富贵，除了平安之外，李氏、尹铎倒没有求别的。尹铎本来对修道很感兴趣，但是尹羲说他没有仙缘灵根，也只好做罢。</p>

出了尹喜观星楼，忽见前方走来两个手持宝剑的白衣“少女”，不是正是她的八师叔李云意和侯婧如是谁？八师叔现在已近年过五十了，侯婧如现在也年近三十，但是由于她们自小修行，看起来像都是二十岁上下。李云意属于宗室，但是她和李渊的关系已经三代开外了，她的父亲已经去逝，弟弟在长安做个小官。</p>

尹羲吃了一惊，对方显然也很吃惊会在这里遇上。</p>

长幼有序，尹羲虽是掌门一脉的徒孙，也上前朝八师叔一揖：“见过八师叔。”</p>

李云意惊道：“尹师侄，你怎么在这儿，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在吗？”</p>

尹羲摇了摇头：“我在巴楚一带遇上意外，与师父、大师伯分散了。但是他们知道我要回长安探亲，估计过些时候会来长安吧。”</p>

同门师长中，尹羲和大师伯公孙凌最为熟悉，余下就是与四师叔刘俊彦、七师叔公孙韵往来也多，李云意的弟子侯婧如与她有嫌隙，所以尹羲与李云意也只是面子情。</p>

虽然如此，尹羲还是礼貌地介绍自己的母亲和兄长。侯婧如听说尹羲是宰相尹寒山之女，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尹羲出生前，侯婧如就已经被李云意看中带去玉华修行了，所以同为长安人，她也没有听说过尹羲。</p>

侯婧如道：“原来尹师妹还是尹相爷的女儿，我倒是失礼了。”</p>

尹羲笑道：“入了玉华派，俗家的身份也不值一提。”</p>

侯婧如想着当初尹羲还说要她还她万金，可是现在家人虽然对她们师徒礼遇有加，但是要家中取出万金来，她如何开得了口？</p>

她这一开口，家族还以为玉华派敛财呢。</p>

侯婧如想着等到尹羲再次开口要债，她在长安的脸面可要丢光了，虽然仍然很不爽她，但还是寻机化干戈为玉帛才好。</p>

尹羲和李云意、侯婧如告别，出了观楼台。</p>

回程路上，尹羲不得不陪李氏乘马车，李氏忽问起她姻缘之事，因为她是仙门弟子，在婚姻上有没有妨碍。</p>

尹羲说：“母亲，方才你瞧见我八师叔和侯师姐了，你猜她们今年几岁？”</p>

李氏回想二人形貌，道：“你那位八师叔估计二十一二岁，你那侯师姐还不到二十岁吧。”</p>

尹羲道：“八师叔今年五十八岁，侯师姐也有三十岁了。”</p>

李氏惊道：“都这么大了？”</p>

尹羲叹道：“我到五十八岁时也不会比八师叔老。我们仙门弟子要么出家，不出家的也只找同是仙门中人结为夫妇。普通男子是无法与我白头皆老的。”</p>

两人正说着，忽听前方有人敲锣打鼓，尹羲和李氏倒没有在意，尹铎骑在马上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还竖起旌旗，喜气洋洋的，只觉画风实在新奇。</p>

还有一个模样有些美艳的女子上前来拱了拱手，问道：“请问前方可是蜀山门下尹仙姑法驾？”</p>

蜀山虽然分裂为三，但是许多修士也会笼统的以“蜀山”来称呼三派中人。</p>

尹羲在车内一听，让马夫停车，掀开车帘出了车，一看这么一群人吃了一惊。因为旁人看不出这些人怀有修为仙气，她是金丹期修士，就算看不出比她修为高的人的仙阶，在对方不掩饰时，也知他们不是凡人。</p>

尹羲忙飞身下车，拱手道：“诸位前辈有礼，在下就是尹羲，敢问诸位前辈尊姓大名？”</p>

一个长相颇为剽悍的男子带着五个男子上前拱手，那剽悍男子笑道：“微名不足挂齿。我们兄弟几个是长安一带的秦岭支脉的山神。得闻尹仙姑仙驾到了长安，本该上门拜访，然而我等不可轻易扰乱人间。”</p>

尹羲一听说是“山神”不禁吓了一跳，忙道：“见过诸位仙长，在下后生晚辈，尚未得道，仙姑之名实在不敢当。”</p>

最早过来问候的那女子带着几个男女上前施礼，道：“我等是京畿道的土地公和土地婆。尹道友修成正果，指日可待，何必如此谦虚呢？”</p>

尹羲干干笑道：“这个……真没有，修行之路漫漫，谁有把握必能修成正果，这实在不敢当。”</p>

那土地婆微微一笑：“尹道友拜入仙门才两年，已然是金丹期修为，前途不可限量。难得的是美貌胜过西施，赛过飞燕，如此人才，三界难寻。”</p>

尹羲尴尬笑了两声，说：“道友说得我都脸红……”</p>

一个土地公道：“小人受了长安渭河、泾河、沣河、涝河、潏河、滈河、浐河、灞河八水龙王之托，还请尹道友去渭水岸一聚。今日尹道友难得出行，八水龙王特意聚集设宴，道友还请务必赏光。”</p>

尹羲不是傻瓜，可不认为她是玉华派修士就有这么大的面子。</p>

尹羲不禁暗想：难道是洛凡让他们来的？这要是不去，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这些山神、土地、龙王可是地头蛇的地头蛇。否则怎么连自己什么时候出行都能一清二楚。得罪了他们，他们就算看在洛凡的面上不敢动我，要是偷偷动了我家人我也不知道。那可麻烦了。</p>

洛凡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因为担心什么人下过这种命令，他们自然要为这破天荒的命令来卖好。这山神、土地、龙王通常都是妖族受封的，洛凡是伏羲亲手教导修成正果的外孙，他们自然会听令。黄河、长江也都是他家的地盘，他们父子是这些龙王的顶头上司，对洛凡又敬又怕。</p>

尹羲道：“如此盛情，我感激不尽，我今日是跟我母亲、兄长出来上香，我还得安排一下。”</p>

土地道：“请府上夫人和郎君一起去喝杯薄酒，亦是无妨。”</p>

几个土地化出三个小轿，又抟土化出几个轿夫，尹羲便去请了李氏和尹铎，暗想一起喝杯酒，总没有神仙花这样的力气来害他们两个真正的凡人。</p>

李氏和尹铎听说是仙门道友请他们去喝杯茶都吃了一惊，尹铎雀跃欲试，李氏是豪门贵妇，见一群人男男女女的，多有不便，于是婉拒了。李氏本想劝尹羲也别去，但是又考虑她早在外头自己闯了两年，只怕也是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再限制她也太晚了。</p>

让下人护送李氏先回去，尹羲和尹铎上了土地变出来的小轿，由那泥土抟出来的力士抬着飞快往北边的渭水河崖去了。</p>

本来相隔的距离走路只怕要一个时辰，大家半刻钟就赶到了，只有尹铎下轿时加步虚浮。</p>

渭水河岸，锣鼓喧天，渭河龙王带着王后迎上前来和尹羲互相见礼。因为尹羲是女子，还是龙王的王后过来说了的彩虹屁。</p>

忽然渭水之上又有许多条船行来，那些男男女女跳上岸来，与渭河龙王见礼之后，渭河龙王带了几个人来见尹羲。</p>

一个美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尹羲道：“这位就是尹仙姑吗？”另一美妇叹道：“果真是国色天香，仙姿绝世。”又有个女子奉上一个大盒子，打了开来，差点晃花了尹羲的眼睛，说：“这是我娘家北海的特产东珠做成的珠衫，仙姑如此美貌，穿上才好看。”又有一个男子说：“这是我沣河之水中提炼的水中精华，于修行颇有些效用。”那秦岭支脉的几个山神和山上的妖精这时也捧着些人间珍贵的野山参、仙芝、灵果送给尹羲。</p>

尹羲实在盛情难却，说：“你们……真的太客气了，我们都是朋友了就开心喝几杯酒，但是诸位朋友为了我如此破费，我……尚是一介凡人，承诸位厚情，实无以为报……”</p>

几大龙王现在也都化成凡人模样，尹铎自然看不出来，只觉妹妹认识这么多“仙门豪杰”实在威风得紧。只可惜他没有灵根，修仙无望，不然他也不读书不想做官了。</p>

渭河龙王道：“尹道友真是折刹小龙了。”</p>

秦岭一条大支脉的山神说：“咱们悉闻仙姑是长安人，都与有荣焉，心中早就仰慕。仙姑回来长安，我等可以最先瞻仰仙姑丰姿，实在是三生有幸。我们听说不知哪里来的草头神，暗中敢跟仙姑过不去，我们都想出一把力将之抓住，送到仙姑面前处置，可惜咱们也都还未遇上那草头神。仙姑不计较我们没有寸功，还如此谦恭，不吝赏光与我们一起喝酒，我们都很感动。区区薄礼，仙姑本也不看在眼里，但总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仙姑不要推辞了。”</p>

余下人纷纷附和，尹羲只有赔笑，暗道：洛凡这一出阵势太过了，地头蛇也不能得罪。可收了礼物就是欠人人情，我现在不过是凡人，怎么还得起呀。</p>

大家又迎了尹羲去坐在主宾席，山神、土地、龙王取来的山珍和水中特产烹饪成佳肴，一盘盘端上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