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新仇旧恨（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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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别院处在玄武湖畔, 这一带多是太宗时期还未去封地的王爷们的府邸。张昭赶到景王别院门前时，就听门房说祁国公刚刚赶回来。</p>

张昭与祁国公自小感情与别的表兄弟不同，他便径自去了他的院子。</p>

祁国公的随从守在院外, 见到张昭时告诉他, 祁国公正在澡堂, 让他自己进去。</p>

一进澡堂，正面就摆着一道巨大的大理石屏风, 张昭折道往右走, 穿过几道竹帘, 就见水汽弥漫, 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汉白玉砌成的水池。</p>

一个男子脸上敷着布巾，倚在池璧上休憩，张昭脱了外袍下了池子, 男子才取下了布巾, 露出一张昳丽难言的脸，他长得与张昭有六七分相似。</p>

男子眼神没有张昭这么温和，他是冶艳、清冷的，如此矛盾结合，竟然让人觉得合理。</p>

张昭游到他旁边，道：“表哥怎么提前回来了？”</p>

祁国公淡淡道：“办完事就早些回来。倒是你，还没进三庄四寨吗？”</p>

张昭叹道：“表哥, 我可对不起你了。花一梦已经死了，可是我却没有和南宫家的人攀上多深的交情。”</p>

祁国公也只微微一笑, 说：“花一梦受王太师、刘尚书、赵将军几大家族施压刑部全国通缉，全国的赏金猎人都将他定为头号目标，不得已才投了我。那样的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放他活久了, 反而对我们不利。”</p>

祁国公收留花一梦的目的一是多一颗棋子，上是好奇花一梦的绝世轻功“飞花入梦”。</p>

饶是花一梦传授“飞花入梦”时处处留一手，可是他看他使多了，一些花一梦未详细解释的诀窍也被他参悟出来了。等他已经学得青出于蓝并传给了张昭，花一梦也该死了。</p>

张昭简要叙起经过，自己“英雄救美”“杀人灭口兼领赏钱”的计划被人打断。</p>

“花一梦的那些陷阱哪里困得住她？她听声辨位，在漆黑的屋子里杀花一梦也只用了一招。所以我就改了主意，就想招揽她为我们所用。可惜尹姑娘行事正中带邪，我跟她谈大业，她跟我谈生意。她实在是一个十分难缠的女人。”</p>

“你说什么？”</p>

“我说她是个十分难缠的女人。”</p>

“前一句。”</p>

“……尹姑娘行事正中带邪，我跟她谈大业……我也不是故意要泄露……”</p>

祁国公目光像狼一样又亮又狠，说：“她姓尹？她长什么模样？多大年岁？”</p>

张昭不知道表哥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说：“尹姑娘十六七岁吧，和南宫星儿是同岁。她……她是极美的，不，一个美字怎么能形容……”</p>

祁国公森然道：“很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跑到了金陵来了。”</p>

他就不相信有这么巧，长得那样美、剑法这么高、恰好姓尹，这世上除了和季无咎、管钟凌义结金兰的那位“姑姑”，天下还有第上个。</p>

祁国公从水里站起身，张昭才看到他的胸膛上赫然有一道约一寸多长的伤疤。</p>

张昭惊讶地说：“表哥认识尹姑娘？”</p>

祁国公咬牙切齿：“何止是认识，我这跑到龙泉寻了她两个月就是要去找她报仇。”</p>

“尹姑娘怎么会和表哥结仇？尹姑娘虽然离经叛道，可是应该不会为难表哥……”</p>

这祁国公不是别人，正是与尹羲有一剑之仇的李暄。或者他不叫李暄，而是李煊，暄是随了母族这一辈男子的取名习惯。</p>

李煊虽是景王嫡子，可是遇上一个渣爹，以至于童年凄苦，长大后就痴迷于武功带来的安全感和权势。</p>

景王不但宠妾灭妻，景王府庶长子李烨早他四年出生，景王还是一个变态双性恋。</p>

景王庶长子李烨被宠得娇纵暴戾无比，他小小年纪时已然知晓人事，有样学样。</p>

李烨不但祸害他王府里的丫鬟，还会玩娈/童，有一回就把主意打到了当时才八岁的李煊身上，李煊是极漂亮的，普通的孩子哪及得上他？</p>

那时李煊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又不会武功，被年长的李烨擒住凌/辱根本反抗不了。李烨变态不下于其父，还找了小厮来凌/辱于他，他在一旁观看。</p>

李煊被弄得全身是伤，后来被母亲景王妃张氏发现了，景王妃大怒要处置李烨。李烨的生母徐侧妃哭到景王那里，说王妃容不得他们母子了。</p>

景王本就不喜景王妃张氏，心自然是偏了，于是连忙去阻止。</p>

景王妃才在遣退下人时跟景王说出真相。</p>

不成想，那景王先是一愣，然后又淡淡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男人长大了，懂这些事儿不是很平常的吗？没有想到烨儿还有这雅好，不过弟弟到底还小，你鲁莽了，好生给弟弟赔个不是。”</p>

李煊永远记得景王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有那给他“赔不是”的李烨眼中露出的得意和嘲讽。</p>

景王妃被气得狠了，也彻底对景王死心。之后借病重从景王封地洪州回了旧都娘家休养，李煊也跟着母亲回来。</p>

那时老英国公还在世，第一代英国公作为开国功臣，自然怀有家学功夫。英国公传家学功夫给几个孙子时也传给了外孙李煊，李煊还是几个孩子中最有天赋的。</p>

老英国公年轻征战西域时与藏剑山庄的慕容庄主结成至交，后来将最有习武天赋外孙和孙子送去藏剑山庄学艺。</p>

李煊出了澡池披上衣服，一边问张昭：“你知道那个恶女在哪？”</p>

张昭不由得一阵紧张，说：“表哥，倘若你与尹姑娘有什么误会，我可以从中调和。尹姑娘虽然性子疏狂了一些，可她不是恶人。”</p>

李煊冷冷看着他：“你还要替她说话？我不抓住这恶女千刀万剐，我就不姓李！”</p>

张昭忙又拦住他，说：“表哥……恐怕你我都不是尹姑娘的对手，更别提你手下的武士了。倘若要惊动官府擒拿，总要师出有名。此时劳动官军大动干戈，只怕被有心人看了，会在朝中参你一本。”</p>

李煊却不信：“倘若不是我一念之仁，她当初能伤我？是不是你近来疏于练功，自己打不过她，反而认为我也打不她？”</p>

张昭就反驳不了这话了，李煊大他一岁，从前在山学艺时，他的武功就一直比他高。</p>

等学成下山后，李煊仍然抓住一切机会学习各家各派的武功博采众长，兼收并蓄，武艺也早今非昔比。</p>

……</p>

尹昭云因为和亲生女儿重逢，喜出望外，哪有心思再教导女童，就想给女儿做好吃的，给她做新衣服，带她买喜欢的东西。</p>

尹羲身上还有不少银票，但这是母亲的心意，她们驾着旧马车去繁华的街头采购。两人采购好了布匹，又到了街头小贩那买些零食糕点。</p>

尹昭云看到旁边一个婆婆在买绢花，心想女儿这两天只会梳男式发髻，荆簪发带了事，便去那铺子给尹羲挑了两朵绢花。</p>

“首饰还是如意斋的好，下回娘再带你去买。”</p>

尹羲接过一朵淡粉色的绢花，做工很是精巧了，笑道：“我喜欢这个，娘给我戴上吧。”</p>

尹昭云展开笑颜，轻轻的给尹羲插在发上，心里暖洋洋的。</p>

那买绢花的婆婆看清尹羲的容貌不由得叫着：“哎哟，这莫不是观音娘娘身边的龙女下凡来了？”</p>

尹昭云听人夸奖她的女儿，十分高兴，当下就付了钱。</p>

两人正要走时，忽然走来一个穿着绿绸衫的猪哥，三十几岁的模样。</p>

那猪哥先朝尹昭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尹羲，笑道：“哎哟，昭云姑娘，这位是群芳阁新来的姑娘吗？还要请教小姐芳名？”</p>

尹昭云六七年前才退下来，所以自然认得这猪哥是群芳楼的老客，是平南郡王的小舅子、定国公的小儿子。</p>

也是尹昭云曾经的“恩客”，当然他也是很多姑娘的恩客。尹昭云见到他，不由得全身冷得如坠入了冰窖里，只拦在尹羲面前，说：“刘少爷，她不是那种姑娘，请你放尊重一点。”</p>

那刘少爷笑道：“婊/子年轻的时候，我还宠几分，你都这么老了，还要爷赏你吗？好好好，一夜夫妻百日恩，爷赏你们。”</p>

那刘少爷说着，取出一锭银子却送到了尹羲面前。</p>

尹羲看着银子，又看看猪头，不禁翻了翻白眼：“我给你个机会，我数三下，你马上消失。不然我就以影响金陵城市容市貌的名义……揍你。”</p>

尹羲不是楚楚可怜，可也不是单纯的泼辣，这是桀骜不驯的内核为基、云淡风清为表。所以，这世上绝无一个人可以和她一样，这个年纪的少女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气质。</p>

刘少爷感到了冲击，可是尹昭云给他的认知就是一个妓/女，他先入为主了。</p>

“姑娘要揍我，关起房来，少爷我让你好好揍……”</p>

尹羲就要动手，尹昭云拉住她，轻声说：“羲儿，这人是定国公的儿子……打不得……”</p>

因为原主生长在武林世家，她从小听说过一些武林秩事，但是不知道金陵这些公侯豪门的情况。</p>

可是尹羲心底不爽，心有一计，悄悄从腰间摸出三支蚊须针，素手一扬打进他身体里。尹羲的手法实在太快了，而那蚊须针又实在太细，刘少爷的随从小厮也都没有看到。</p>

刘少爷刚刚觉得身上被虫子咬了几口，还不觉得痛，可是过了一会儿体内竟然像是被极小的刀片一点点割着一样的痛。</p>

“哎哟！你干了什么？”</p>

尹羲笑道：“这位少爷，你怎么了？我方才还想跟你闹着玩，假意打你，我见你都不躲的。你这么老实，我也不舍得真的下手，举起手又放下了。你怎么又装得我打了你一样？”</p>

刘少爷也怀疑自己刚才是心理作用，他痛了一会儿，这时忽然又不怎么痛了。</p>

尹羲不介意自己是妓/女的女儿，但是在意别人侮辱母亲，这永远是个悖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