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历史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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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的到来让在襄阳城中困守的荆州豪族心情非常复杂。</p>

就在不久之前，袁术还是大汉最大的叛逆、最不要脸的敌人、汝南袁氏的最大耻辱，而荆州众人是大汉宗亲刘表手下的大汉保护者，要对抗袁术的英杰好汉，怎么一转眼的工夫。</p>

可现在，他居然以天子使者、大汉纯臣的身份抵达襄阳，反而要劝说荆州的守军投降，这让人实在是绷不住。</p>

攻守之势转换也太快了，这让谁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啊。</p>

于是，刘先把袁术安顿好之后便头也不回，并没有出现之前张绣到来时众人纷纷来拜见的盛况。</p>

此处是一处破败的宅院，据说是襄阳曾经几个宗贼首领的居所，刘表消灭宗贼之后，将宅内众人一一斩杀，鲜血流了一地，大家都说这里的风水不好，就此荒废下来。</p>

此处房间早就破败不堪，到处生满杂草，房中老鼠乱窜，甚至还有几条蛇在警惕地吐着芯子，见袁术等人进来，老鼠不甘心地从满是灰尘的破桌上爬过，将那张破桌踩得吱嘎吱嘎响个不停。</p>

这明显是刘表故意怠慢，不然稍微是个正常人也不会选出这种风水宝地。</p>

袁术心中本来略有些紧张，可看着刘表如此，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胸还是蛮开阔的。</p>

他从小到大，身边都有无数的仆从跟随，现在身边安静下来了，这位性情乖张的大汉叛逆反而也跟着冷静下来。</p>

他让周边的仆从都去其他房间休息，自己盘坐在地静静思考，过往的事情一件件从自己眼前划过。</p>

少年时，袁绍还是個谨小慎微的奴婢之子，那时的袁术眼高于顶，视袁绍为自家的奴仆，那时的他轻狂恣肆，反正上头还有嫡亲兄长袁基继承家业，年少的袁术交往的都是四方豪杰、五岳盗匪，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豪侠是袁家其他人看不上的，为了托庇在袁术门下反复阿谀顺从，让袁术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天生的豪杰，根本不需要读什么圣贤书，领悟什么太深厚的道理。</p>

别的不说，孔夫子活着的时候那可怜的模样袁术可从来没有向往过。</p>

后来袁绍成了嫡子，也正式开始读书，跟袁术一样平等的分享袁家的产业和名声。</p>

大家都是读一样的书，袁绍总能比袁术理解地更快，都是练一样的武艺，袁绍也总得比袁术更强。</p>

袁术百思不得其解，一直疑心是家族格外偏向袁绍，偷偷教授他了一些别样的心得，所以才能让袁绍超过自己。</p>

现在想想，那种嫉妒可能是兄弟二人最初的裂痕，也就是因为这道裂痕不可修补，袁家兄弟才最后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p>

这么多年袁术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身居陋室，闻着周围朽木腐败缓缓散发出的气息，他一下豁然开朗，渐渐明白了一件事。</p>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p>

这是《报任安书》中的文字。</p>

司马迁所做的史书被世族认为是诽谤之书，袁术这样高贵的人对他所言自然是不屑一顾。</p>

可袁绍却一直颇为喜欢这篇文字，时刻诵念不忘。</p>

现在想想，童年受尽白眼的袁绍确实是因为这个道理才支撑自己活下去，在成为嫡子之后，他才比袁术更努力，更勤奋，在面对绝境时百折不挠。</p>

这个道理没什么难懂的，只是袁术从前的经历让他并不能很深的理解这个。</p>

而现在他在陋室中，反而感觉之前不懂的种种一一从眼前掠过，他从前没有认真研读的经义渐渐融会贯通，从前练武不明白的几处关键立刻想明白，袁术坐在那，第一次有了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p>

他甚至后背渐渐生出一身冷汗，连带呼吸都沉重了几分。</p>

“原来是这样……”</p>

孙坚攻破雒阳，捡到玉玺，之后玉玺来到袁术手上，那时候的他像被玉玺拿了魂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幻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这么多年后，他才摆脱了那方温润的玉玺给他的巨大压迫，好像作了一场漫长的大梦，一时竟眼泪汪汪。</p>

可还不等袁术再仔细凝思悟道，陋室门外传来一声冷笑，随即便是一声悠长的叹息。</p>

“这是什么世道，保大汉的不如反大汉的，袁公路，你也配来此处吗？”</p>

刘表推开屋门，顿时被灰尘蒙了一脸，他重重地咳嗽着，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缓步走入屋中。</p>

袁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早就名满天下的山阳名士，只是当时刘表年轻风雅，飘飘然宛如神仙一般，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刘表瘦小苍老，满脸疲惫，哪像当年的神仙之人，让袁术又有些唏嘘。</p>

他懒得像其他使者一样与刘表寒暄，径自说道：</p>

“刘景升，徐元直奉天子诏令来讨荆州，你要是还念着大汉天子，便赶紧打开襄阳城门，免得徐将军以精兵攻城。”</p>

刘表对袁术的威胁并不感到意外。</p>

袁术一直都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多年前的战斗最后的胜利者也不会是刘表。</p>

他冷冷地盯着袁术，又从侍从的手中取过火把，想把袁术的脸看得更清晰一点。</p>

许久，他终于笑出来了。</p>

“可笑。当真可笑啊可笑。</p>

袁公路，我还以为是徐庶逼迫你来劝我，没想到你居然还真的想替此獠张目？</p>

我是大汉宗亲，荆州是我从奸邪手中收回，这些年收容了多少中原逃来的流民，从不曾对天子有不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