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金钱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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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陆行冬还是甘千萍似乎都觉得林逐水的那句“管不了, 等死吧”只是气话而已，然而两人身形还未动，却见林逐水已经转身要走。</p>

甘千萍赶紧上前道：“林先生, 您不能走啊，您走的老陆就真的要出事了——”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看起来颇为动人。</p>

但甘千萍表情再动人，林逐水也看不见, 所以他的脚步甚至连停留都不曾有过，转身便直接朝着楼梯走去。甘千萍见到林逐水态度竟是如此坚决, 大惊失色, 她跟在后面急切的唤道：“林先生, 求求您帮帮我吧, 只要您救下老陆，我们陆家什么都愿意给您！”她的语气那般情真意切，让听了的人都好似要为之动容。</p>

然而林逐水闻言，却是冷冷的笑了，他道：“陆家什么都愿意给我？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做的了陆家的主？”</p>

甘千萍被林逐水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简直像是要气晕过去似的。</p>

林逐水懒得再理她，直接走了。</p>

甘千萍还想再拦, 身后的陆行冬却是道：“算了，让他去吧，看来我是没救了！”</p>

甘千萍抽抽噎噎，眼泪婆娑, 她好像也不在意陆行冬身上那些恶心的疮，柔弱的靠在他身上道：“老陆，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p>

陆行冬握住她的手, 温声道：“千萍，你莫怕，就算我走了，这陆家的产业，也是留给你们母子两的……”</p>

周嘉鱼跟着林逐水一起下了楼，自然是没看到陆行冬和甘千萍两人的“浓情蜜意”，不过他就算看见了，肯定也只会觉得恶心，不会觉得丝毫的感动。</p>

陆小旭在一楼等着，见林逐水他们下来的这么快，有些惊讶，道：“林先生……我父亲还有救吗？”</p>

林逐水根本不说话，一言不发的便朝着门口走去。</p>

陆小旭条件反射的想要阻拦，沈一穷却是上前一步瞪了他一眼，道：“你干嘛？”</p>

陆小旭立马缩了，尴尬道：“没、没事，我就想随便问问……”看来之前沈一穷和符纸的那事儿对他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p>

林逐水出了门，直接坐上了门口的车，吩咐司机去市区里的第一军医院。</p>

车里的司机是林珀配给林逐水的，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在陆家会不太顺利，所以特意配了几个人给林逐水使唤。</p>

在车上，林逐水道：“沈一穷，认出那疮的来历了么？”</p>

沈一穷思量道：“我好像是见过这疮的，只是这疮，不是只长在死人身上么……”他表情有些疑惑，“陆行冬身上那情况，我倒是第一次见。”</p>

林逐水道：“没错，那是一种特殊的金钱疮，一般只长在死人身上。”</p>

沈一穷道：“那为什么……”</p>

林逐水却是摇摇头，没有回答沈一穷的问题，“先去医院，我要确认一些事。”</p>

周嘉鱼开始还没明白林逐水为什么要去医院，直到他们进医院后直接去了住院部的某间病房，看到了在病房里面沉睡着的青年，还有坐在青年身边，正神色淡淡的捧着书本看的女人。</p>

女人穿朴素，也没有怎么化妆，但神情之上，却带着一股子贵气，让人看了便感觉她身份不一般，想来她应该就是陆行冬的前妻祝寒兰，周嘉鱼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缕缕环绕的金色瑞气，也不知道这瑞气是怎么来的。</p>

她见到林逐水他们三人，并不惊讶，开口道：“林先生，好久不见。”</p>

“好久不见。”林逐水说。</p>

祝寒兰苦笑：“没想到几年后竟是同您在这里见面。”</p>

林逐水道：“陆启荀怎么样了？”床上昏迷着青年，就是陆小旭同父异母的哥哥，陆启荀。</p>

祝寒兰道：“不太好。”她眼神里有些迷茫和痛苦，“林先生，您能帮我看看嘛？”</p>

林逐水没说话，走到了陆启荀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眉心，随即蹙眉道：“和我说一下车祸的情况。”</p>

祝寒兰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当日发生的事情。</p>

原来陆启荀出车祸的那天正好是陆行冬的生日，开车赶回家准备给陆行冬祝寿。陆行冬得了怪病，也没有打算大肆庆祝，只叫了几个亲近的人。虽然陆启荀的生母已经和陆行冬离了婚，但他天资聪颖，又从小跟着陆行冬长大，很得陆行冬的喜欢。二十多岁便开始出入陆氏上下，接手陆家事务。</p>

陆启荀做事一向稳重，干什么都不容易出错，和他那毛毛躁躁的弟弟陆小旭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就是这样的他，却在陆行冬生日当天突然酒驾，差点酿成大祸。</p>

“他肯定不是自己喝酒的。”祝寒兰道，“当时正好下午四点左右，他从公司忙着回陆家，怎么可能去喝酒？”</p>

的确，这从道理上，是讲不通的。若是这事情发生在陆行冬生病之前，他大概会好好查查，但现在陆家上下都人心惶惶，害怕下一个生疮的就是自己，于是陆启荀这事儿根本没人愿意深究。</p>

林逐水道：“医生怎么说？”</p>

祝寒兰道：“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就是醒不过来……”</p>

林逐水道：“拖得太久了，你该早些来找我。”</p>

祝寒兰苦笑道：“我有什么脸来找先生呢。”</p>

林逐水没有再和她说话，吩咐沈一穷和周嘉鱼去买些他要东西回来。</p>

沈一穷掏出个本子把林逐水要的东西全部仔仔细细的记下来，然后和周嘉鱼出了门。</p>

周嘉鱼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呀？”</p>

沈一穷研究着本子：“我觉得可能是那个陆启荀丢了魂魄，先生得给他招回来。”要买的东西里有一只红冠子大公鸡，还要求了重量。</p>

周嘉鱼和沈一穷找到了医院附近的菜市场，花了些力气把林逐水要的东西都买齐了。看来林逐水每次出门要带几个徒弟还是有用处的，至少能帮他跑跑腿儿。</p>

两人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提着东西进了病房。</p>

林逐水拿了东西，便开始准备，他先将红线缠绕在了陆启荀的右手无名指上，又拿出了一根针，扎破了陆启荀的手指。</p>

手指破裂，流出了鲜红的血，林逐水将血挤到了装满水的碗中。</p>

血落入水中，缓缓的晕开，但周嘉鱼却注意到，这血液里似乎含了点什么东西，并没有完全的飘散，而是留下了几颗米粒大小的颗粒。</p>

这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太紧张，周嘉鱼不敢开口问林逐水，便问了脑子里的祭八，道：“那颗粒是什么东西啊？”</p>

祭八道：“好像是虫卵……”</p>

周嘉鱼：“啥？？”</p>

祭八道：“恩，的确是虫卵。”它咂咂嘴，很认真的说，“看起来蛮好吃的呢。”</p>

周嘉鱼：“……”</p>

如果祭八说的没错，那碗里的虫卵居然不止一颗，不过五六滴血的样子，碗底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薄薄一层，也不知道陆启荀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这东西……</p>

周嘉鱼简直看的头皮发麻。</p>

林逐水取了虫卵，从怀中拿了一张符纸，烧成灰烬之后直接放进了碗里。符纸的灰烬入水后，在碗里渐渐的化开。</p>

林逐水道：“把鸡放开。”</p>

沈一穷闻言，连忙蹲下，将公鸡脚上的绳索解开。周嘉鱼在旁边乖乖的看着，却见林逐水转身，将碗递给了周嘉鱼：“你来喂。”</p>

周嘉鱼道：“啊？”</p>

林逐水说：“你体质特殊，你来喂效果更好。”</p>

周嘉鱼虽然不知道效果很好什么意思，但林逐水既然这么说了，他就按照林逐水的说法，接过了碗，然后将碗递到还在昏迷的陆启荀嘴边，把水喂进了陆启荀的嘴里。</p>

水灌下去之后，林逐水叮嘱祝寒兰从身后扶着陆启荀坐着。</p>

起初周嘉鱼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几分钟后，陆启荀突然睁开了眼。</p>

周嘉鱼这会让总算是直到，为什么林逐水一定要陆启荀坐起来了。因为他醒来之后，便开始剧烈的呕吐，开始还只是干呕，接着便开始呕出一堆一堆米粒大小的虫卵。</p>

一屋子的人除了林逐水之外都看呆了，祝寒兰表情更是难看的要命，到后面已经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p>

周嘉鱼之前有了心理准备，勉强还能看着这画面不移开目光。</p>

“再灌一碗。”林逐水道。</p>

周嘉鱼接过去，又给陆启荀灌了第二碗。这么连续搞了三四次后，陆启荀的身体一阵抽搐，突然趴在床边惨叫起来。</p>

祝寒兰面露担忧正欲上前，却被林逐水拦住了：“等着。”</p>

几分钟之后，陆启荀的嘴里，竟是慢慢的爬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粗的虫子，那虫子一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子酒味儿。而被放在旁边没怎么动弹的大公鸡，却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直接冲了过去，对着那虫子就是一嘴。将虫子叼在口中，囫囵的吞了。</p>

陆启荀干咳几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p>

林逐水这才对着祝寒兰道：“好了。”</p>

祝寒兰松了口气，走到陆启荀身边，将他扶起：“启荀，你好些了么？”</p>

陆启荀微微点头，道：“妈……”</p>

祝寒兰眼眶含泪，道：“你终于醒了，妈妈好担心你。”</p>

他们说着话，周嘉鱼却是注意到屋子里地板上的虫卵开始融化，散发出浓郁的酒气，而刚才吃掉了那只大虫子的公鸡，此时晕晕乎乎的在屋子里乱转，像是喝醉了似得。</p>

“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周嘉鱼实在是太好奇了。</p>

林逐水道：“酒虫而已，平常可以用来酿酒，但如果把母虫吃进了肚子里，就有点麻烦了。”</p>

周嘉鱼道：“陆启荀酒驾就是因为这个？”</p>

林逐水点点头：“他运气不错，没有受很重的伤。”不过给陆启荀吃母虫的人，显然不安好心。陆启荀吃完母虫之后酒劲上来时刚好在开车，没有出大事故，已经是很幸运的情况。</p>

祝寒兰道：“启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快同林先生说说！”</p>

“我也不知道……”陆启荀整个人还有点晕晕的，看起来思路似乎不太清晰，他道，“我当时和人一起吃了个下午茶，然后便开车准备回主宅，之后的事儿，就记不得了……”</p>

“下午茶？”祝寒兰道，“你和谁一起吃的？”</p>

“张秘书。”陆启荀捂着头，痛苦道，“妈，我头好疼。”</p>

祝寒兰见状朝着林逐水投来求助的眼神，道：“林先生，启荀怎么会头疼呢？”</p>

“宿醉而已。”林逐水道，“缓两天就好了。”</p>

祝寒兰这才松了口气，她恨恨道：“真当我祝家无人，他们真是欺人太甚！”谁对陆启荀下手这事儿，根本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思考。因为能从陆启荀的死亡中获益的人，就那么几个，甘千萍母子两人肯定脱不开关系。</p>

“那年我便劝过你。”林逐水道，“陆行冬并非良配，为何不及时止损。”</p>

祝寒兰叹道：“那时候我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虽然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但到底是还算疼爱启荀，现在……”她的语气冷下来，“现在，我算是看透了他。”</p>

林逐水点点头。</p>

祝寒兰道：“林先生，我之前一直以为，启荀没办法醒过来，是因为我们该还债了，所以也没有脸去请您过来。现在看来，启荀出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您能不能再帮帮我们母子二人？”</p>

林逐水似乎对祝寒兰印象还不错，道：“怎么帮？”</p>

祝寒兰灿然一笑，她撩起了耳畔的发丝，温柔道：“您只要不去管陆行冬，便已经是帮我们最大的忙了。”</p>

林逐水微微挑眉，似乎没有料到祝寒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你是真的想他死了？”</p>

祝寒兰冷冷的说对。</p>

林逐水道：“如果我告诉你，陆行冬和他两个侄儿得的疮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你还会这么想么？”</p>

祝寒兰闻言愣住，不可思议道：“人祸？怎么会是人祸？”</p>

林逐水语气斩钉截铁：“就是人祸。”</p>

祝寒兰的思维显然有些混乱，想不明白为什么陆行冬生那金钱疮也是人为的。乍一看似乎家中不应该有人希望陆行冬这个顶梁柱倒下，可细细想来，祝寒兰又发现……好像希望陆行冬好好活着的人，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p>

祝寒兰到底是个聪明人，她的混乱片刻后，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语气里竟是带上了一点惊喜：“林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的报应还没来？启荀也不会受到影响？”</p>

林逐水点点头。</p>

祝寒兰对着林逐水连声道谢，她却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询问凶手到底是谁。</p>

林逐水叮嘱陆启荀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p>

他出门之后在电梯里轻声感叹了一句：“她果然聪明。”</p>

周嘉鱼有些地方想不明白，祝寒兰如果真的不去管陆行冬，让陆行冬死了，那陆行冬的家业极有可能大部分都会被甘千萍收入怀中。按理说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有些愤愤不平，但看祝寒兰的模样，却好像丝毫没有将甘千萍放在眼里。只是却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p>

林逐水上车之后，语气平淡的把当年他和陆行冬他们的渊源说给了出来。</p>

早些年，陆行冬还未发迹，但已小有资产。他特别相信一些风水招财局，也很喜欢把一些招财的物件往家里迎。某一次掏旧货的时候，他看上了一副画着金山银山的画像，将画像迎回了家，结果家中怪事连连，差点没出人命。林逐水当时正好在四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替陆行冬看了风水，解决掉了那副画像。陆行冬当时问林逐水，说这些风水局真的有用处吗。林逐水给的回答是，有用，但人一辈子能得到的财富其实是有限的，利用这些手段就算是揽进了财，也得付出点别的东西。</p>

陆行冬听完之后，问林逐水会付出什么。林逐水说，什么都有可能，只有报应来了，才能知道。</p>

当年陆行冬和祝寒兰的感情还算不错，祝寒兰自幼信佛，喜做善事，她也试图劝解自己的丈夫，但显然失败了。</p>

都道好言难劝要死鬼，林逐水从来不是那种喜欢替别人选择命运的人，他做事向来都点到即止，见陆行冬无意悔改，便什么都不说了。</p>

唯一幸运的是，陆行冬命中的确带财，是做生意的料子，随着经济的发展，事业也冲天而起，甚至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当然，盛极一时的代价到底是什么，目前谁都还不知道。</p>

周嘉鱼听完之后恍然道：“怪不得我一进屋子，就看到那祝寒兰身上带着浓浓的瑞气，这是做了善事之后才有的吗？”</p>

林逐水道：“对，她自幼信佛，乐善好施，人也算得上聪慧，如不是嫁了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应该会很幸福。”</p>

周嘉鱼闻言也露出些许遗憾之色。</p>

三人去了酒店，看林逐水的态度，是真的不打算去管陆行冬了。</p>

但是他不想管，有人却有点急，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逐水接到了林珀打来的电话。</p>

为什么知道是林珀呢，因为林逐水刚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林珀近乎撕心裂肺的叫声：“小叔啊——”</p>

林逐水正在吃饭，说是在吃饭，全程都没怎么动筷子，听见林珀的惨叫，也不过是淡淡的嗯了声。</p>

林珀说：“小叔——你不能这样啊。”</p>

林逐水吃了一小口米饭，没说话。</p>

林珀道：“小叔你明明答应我的……早知道我就晚点把袋子给你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和委屈。</p>

林逐水道：“到底怎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