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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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鱼本以为魂魄归体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谁知道沈一穷却告诉他，这魂魄离开身体时有后遗症的，轻则体虚, 重则生病。</p>

周嘉鱼倒是没觉得自己生病了，但的的确确是感到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力气, 走几步就直喘。不过还好这种状态是可以恢复的，多喝点补药, 几天之后就康复的差不多了。</p>

沈暮四他们过来的时候，把小黄和小纸人也带了过来。小纸人一进屋子就冲到了周嘉鱼身边, 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 那模样简直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周嘉鱼赶紧摸摸它的纸脑袋安慰一会儿。</p>

小黄本来也想溜到周嘉鱼身边求抱抱, 但在看到了放在屋子角落里的笼子后, 黄豆大小的黑眼睛瞬间瞪直了。</p>

大黄则一脸无颜面对小黄的模样，小黄冲到笼子边上，对着大黄咔咔直叫，虽然周嘉鱼听不懂什么，但能明显的感觉出这叫声里含着愤怒。</p>

大黄理亏，皱着脸听着小黄说话, 还时不时悄悄的瞅周嘉鱼一眼。周嘉鱼见到这情况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要聊天去外面聊, 叫的我头疼。”</p>

小黄闻言，这才小心的开了笼子，揪着自己奶奶出去了。</p>

后来周嘉鱼才知道，沈暮四把小黄抓回来的时候, 小黄的家人都以为小黄凶多吉少。他们黄皮子一族又特别的护短，所以一心都想着给小黄报仇。但小黄的奶奶吧，对人类的长相又特别不熟悉, 就跟人看黄鼠狼似得，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一个长相。因此和小黄最为亲昵的周嘉鱼，反而因为身上浓郁的气息，成了奶奶的目标。</p>

而巧就巧在这儿了，要是奶奶拍的是寻常人，那人最多被拍出一魂一魄神志变得有些痴呆而已，可偏偏是周嘉鱼，差点没被一巴掌拍死。</p>

奶奶见到周嘉鱼整个人都倒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崩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这是功力见长了还是这人演技浮夸啊？</p>

万幸的是魂魄离体时，林逐水就在周嘉鱼身边，立马帮他封住五窍，保存了肉身，随后又在晚上为周嘉鱼找了魂。不过就算是林逐水，这事情也只有七成把握，因为他不能确定，底下的周嘉鱼，能不能熬过那个晚上。</p>

周嘉鱼醒的时候，林逐水已经恢复了常态，沈一穷后来私下里告诉周嘉鱼，说那天庙会回来的时候，先生看起来恐怖极了，全程都没人敢说话。后来他布好了帮周嘉鱼回魂的阵法后，又出去了一趟，再次回来时，手里便提了个装着黄鼠狼的笼子。那黄鼠狼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满目惊恐之色，也不知道林逐水到底和她说了什么。</p>

周嘉鱼因为身体不舒服，整个人都趴在沙发上，他道：“先生真的很生气吗？”</p>

沈一穷说：“唉，我骗你做什么，我跟着先生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他回想了一下，露出心有余悸之色，“当时连先生最喜欢的大师兄都没敢吭声。”</p>

周嘉鱼不知怎么的，听着沈一穷的叙述心里却美滋滋的，连带着眼角也弯了起来。</p>

那只大黄鼠狼倒是没在这里待太久，和小黄叙完旧之后就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悄悄的早周嘉鱼床铺上放上了三四张毛皮，周嘉鱼回屋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p>

这毛皮看起来相当的漂亮，又软又厚，非常保暖。而且每一张都特别大，周嘉鱼都能铺在床铺上当褥子了。</p>

周嘉鱼认不出毛皮的种类，拿着毛皮去问了林逐水。</p>

林逐水只是说：“好东西，自己留着吧。”</p>

周嘉鱼道：“那我留一张吧，剩下的都给先生好了。”他现在一看到林逐水，就会想起那天在阴间听到的那些声音，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辛苦先生为我招魂。”</p>

“我不要。”林逐水却是道，“这东西御寒不错，我用不着。”</p>

周嘉鱼张了张嘴。</p>

林逐水道：“你要是真谢我，就好好的去把我给你的符画会了，总有用得着的时候。”</p>

周嘉鱼只好乖乖应是。</p>

这皮子到底是什么毛皮，周嘉鱼一直都搞不太清楚。后来林逐水让人帮他把这皮子做成了一件大衣，穿上之后的确是暖和得不得了，更神奇的是只要穿上这衣服周嘉鱼总能看见的那些脏东西就不见了，不过这衣服也就只能冬天穿，夏天穿出去怕不是会被人当傻子。而且根据沈一穷的说法，是周嘉鱼穿上这衣服就跟头熊似得，让他可千万别进林子里……</p>

因为周嘉鱼身体不舒服，做饭的任务再次落到了家里四个人身上。本来尝过沈一穷做的面条的周嘉鱼已经觉得这是一个难以超越的巅峰，谁知道当他尝了沈二白的蛋炒饭，沈朝三的炒肉，沈暮四的甜品后，竟是觉得沈一穷的面条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p>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周嘉鱼就坐在个凳子上，靠在墙边指挥他们做饭，但让周嘉鱼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同样的工序，同样的用料，同样的火候，为什么做出来的味道能相差那么远——他们难不成是被人诅咒了吗？</p>

经过这事儿，屋子里几人达成了共识，说谁都可以受伤，就周嘉鱼不行，周嘉鱼身体虚了，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粮，生活质量约等于生不如死。</p>

“我一定会用生命保护你的。”沈一穷在周嘉鱼面前这么说。</p>

周嘉鱼说：“那你能帮我解决点炒饭吗？”</p>

沈一穷这王八蛋很无情的拒绝了周嘉鱼：“不行，我会死的。”</p>

周嘉鱼：“……”</p>

死是可以死的，但是炒饭却绝对不能多吃——沈一穷这么说时候的时候，被做炒饭的沈二白袭击了后脑勺。</p>

身体虚的那几天，周嘉鱼下个楼都要喘气，跟个林黛玉似得。不过屋子里的人都很理解他的情况，还给他的座位加了垫子……</p>

就算身体状况如此糟糕，周嘉鱼也没忘记自己在阴间向庙宇里佛像承诺的事儿，他简单的和林逐水描述了一下他在底下的遭遇，询问要怎么感谢庙里那几尊庇护他的佛。</p>

“那佛像什么模样？”林逐水问。</p>

“好像有六只手臂。”周嘉鱼临走之前怕自己不记得了，仔细观察了好几遍，此时回忆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困难，他道：“身体是蓝色的，穿着虎皮衣裳，脖子上挂着人头做成的念珠……右腿弯曲，左腿伸直，六只手上拿着的东西也都不一样。”他慢慢道，“好像是一把三叉戟，刀，还有碗什么的……”</p>

林逐水听了周嘉鱼的话，沉吟片刻：“你见到的佛像，应该就那条街道上的庙宇里的摩柯迦罗，又称大黑天。大黑天在佛教里是主司财富和疾病，也经常为人守护坟墓。”</p>

周嘉鱼有点惊讶：“可是他们的样子不一样啊。”他记得庙宇里的佛像神情非常温和，和他在阴间见到的完全就是两个</p>

“佛像也有许多姿态，忿怒像是佛像姿态其一，你看到的是他的生气时的模样。”林逐水说，“过两天我们再去一次，往庙里多捐些香火祭品便好。”</p>

周嘉鱼点头称是。</p>

几天后，周嘉鱼又取了那庙里一趟，带了丰厚的香烛，还捐了一笔香火钱。他跪蒲团上，认认真真的对着佛像道了谢。在他道谢的时候，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视线，这视线很温柔，带着慈悲的味道。</p>

周嘉鱼觉得其实他运气也算是不错，虽然因为体质总是遇到些倒霉的事儿，但是倒霉的事儿里，却又有贵人相助。</p>

当然，林逐水，就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贵人。周嘉鱼想到这里，傻乐了起来。</p>

虽然遇到了意外，但年还是得过的。</p>

初四初五开始走亲戚后，来林逐水主宅拜访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数人都被拦在了门口。</p>

周嘉鱼一开始还没意识到，直到初五的那天早晨，他听到门口传来车鸣笛的声音。</p>

“师伯回来了？”沈一穷从沙发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p>

周嘉鱼道：“师伯？”</p>

沈一穷说：“先生的堂姐！”他满眼睛都是星星，一溜烟的朝着门口冲出去了。周嘉鱼见到沈一穷这么激动，也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去看了看热闹。</p>

他到了门口，发现林逐水整宅子宅子旁边的空地上居然停满了各类豪车，还有人刚从车上下来，在和门口的保安说着什么。</p>

周嘉鱼惊道：“外面怎么这么多人？”</p>

“这哪里算多了？”沈一穷不屑道，“这还得亏咱先生这两年低调了好多，你要是早几年来，这车能停到另外一条街上。”</p>

周嘉鱼：“……”这么牛啊。</p>

“不过这些人都别想进来。”沈一穷笑着，“先生那性子，没叫人把他们赶走已经是给面子了。”</p>

他说话之际，却是有一辆红色的跑车从门口开了进来，沈一穷站在路边冲车招手：“师伯，师伯！！您回来啦！”</p>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合身的旗袍和貂绒披肩，独一无二的气质让周嘉鱼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民.国时代：“一穷。”</p>

“师伯！”沈一穷看起来真是特别喜欢这个师伯了，也对，身边全是男人，能看见个长得不错的女性，对于沈一穷这个青春期少年来说简直就是沙漠中的清泉。</p>

“你是周嘉鱼吧？”女人甜甜的笑着，她的容貌虽然艳丽，但却并没有很浓的侵略性，，“我听过你的名字了，我叫林珏（jué）。”</p>

“师……师伯好。”周嘉鱼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跟着沈一穷喊。</p>

“你别叫我师伯，叫我的名字就好。”林珏似笑非笑，语气倒是十分亲和，“或者，你愿意叫我姐姐也可以。”</p>

周嘉鱼愣了一下：“这样可以吗？”</p>

林珏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撑着下巴，眼神在周嘉鱼身上扫了扫：“我算是明白了。”</p>

周嘉鱼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林珏在笑什么，也搞不懂她的这句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关于称呼这件事儿，林珏也没有强求，温柔的说随周嘉鱼的意思便好，他们不讲究这个，想叫什么就叫什么。</p>

周嘉鱼最后还是觉得叫林珏姐姐不合适，跟着沈一穷叫林珏师伯了。</p>

林珏找地方停好了车，跟着他们两人往住所走，一路上都在和他们聊天。</p>

“对了，我给逐水买了些东西。”林珏说，“一穷，下午的时候你记得签收。”</p>

沈一穷说好。</p>

周嘉鱼后来才知道，林逐水父母去世之后，林珏这个堂姐帮了他很多。都说长姐如母，在林逐水年幼的时光里，是林珏照顾着林逐水的起居。她知道林逐水眼睛不便，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为林逐水买好衣服，再搭配起来挂在衣橱里面，方便林逐水穿。周嘉鱼想着难怪林逐水的创意搭配总是那么好看，虽然他不在乎，但身边，总是有在乎的。</p>

这会儿，林珏却颇有深意的笑着说了句：“现在这些事儿都是我这个姐姐做的，等到过些年，就有别人来替我做了……也是好事。”</p>

林珏的到来，让林家的这个年更加热闹。</p>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周嘉鱼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没法做饭。林珏没林逐水那么讲究，大手一挥叫了一堆外卖。</p>

吃了几天自己做的饭的五个人听着林珏点的菜眼睛都绿了。</p>

“我没来之前，你们到底是怎么过的啊？”周嘉鱼觉得真的是不可思议。</p>

“有些东西，不拥有还好，一旦拥有了，就再也不能失去了。”沈暮四很理智的说，“你好不容易爬出了坑里，又有人把你重新丢回去，你受得了吗？”</p>

周嘉鱼想了想这四个人做的饭菜的味道，觉得好像的确是受不了。</p>

林逐水是在午饭时间过来的，他对外卖兴趣不大，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p>

林珏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逐水，最近心情不错啊。”</p>

林逐水喝了口手边的茶，没说话。</p>

林珏说：“既然心情这么不错，就帮我个忙嘛。”</p>

林逐挑眉：“桃花符没有。”</p>

林珏：“……”她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p>

桌子上的其他五个人都眼观鼻口关心，装作什么都没听到。</p>

“我受欢迎又不是因为桃花符！！”林珏怒道，“而且你符招的全是烂桃花——”</p>

林逐水继续沉默。</p>

林珏没有再和林逐水扯这个，转身从包里掏出了几份报纸，扔到了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沈一穷，读！”</p>

沈一穷只好放下正在啃的鸡腿儿，用纸巾擦了擦手指，拿起最上面的那份报纸开始读：“S高中再出事故，一女生因吊扇坠落不幸身亡。”他念出了标题，又大致的扫了一遍：“哇，这真的假的，怎么那么像鬼故事。”</p>

“鬼故事？”林珏道，“鬼故事能上报纸？继续念。”</p>

沈一穷点点头，往嘴里夹了个虾仁，咀嚼两下囫囵咽下去之后把剩下报纸的新闻也都念了出来。</p>

原来是S市有一所高中一年内出了六起命案了，平均两个月一起事故，死的全是女生。这些女生的死状也是千奇百怪的，有的掉厕所里被淹死，有的直接从楼梯上跌下去摔断了脊椎骨当场死亡，还有一个的死法更是完全可以用荒谬两个字来形容——她在使用的教具圆规写作业的时候，让圆规直接从眼睛插进了后脑勺，也没能救回来。这些事故乍一看像都像是意外，但是连在一起，就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p>

“有脏东西吧。”沈一穷也咋摸出味儿来了，“这东西挺凶啊，校方居然没找人？”</p>

“当然找了。”林珏说：“而且找了不止一个，但都没治好，不然也不会绕着弯求到我这儿来。”</p>

林逐水淡淡道：“什么时候开始的？”</p>

林珏回答说：“去年。”</p>

周嘉鱼接过了沈一穷手里的报纸，自己看了一遍，报纸上的新闻没有提什么细节，也没有提之前的命案，而是将重点转移到了健全学校安全设施方面，显然是想故意岔开话题。</p>

林逐水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p>

林珏说：“这事儿我本来没打算麻烦你的，但是我过去看了一趟，没看出什么问题。”</p>

林逐水道：“你也没看出来？”</p>

林珏叹气：“对啊，我也没看出来。”</p>

几人闻言都露出惊讶之色，看来林珏也没能找出线索的这情况，的确是有些不同凡响。</p>

周嘉鱼对林珏的实力不清楚，但看到沈一穷的表情，也猜出林珏的实力肯定是不弱的。</p>

林逐水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现在不是在放寒假么？为什么学校会有学生？”</p>

林珏说：“高三还在办补习班……当然，这事儿一出，现在肯定是停了。”她的手指捏起玻璃杯，摇了摇里面的红酒，说，“因为这事儿这学校校长都换了三四个，要不是这高中升学率特别高是当地重点学校，估计上面早让停办了。”一年死了六个学生，而且死法那么离奇，教育局那边想压下这事儿恐怕都得费一番功夫。</p>

不过现在学生们的升学压力极大，就算是学校想要停课，恐怕家长们也不会同意。</p>

“啧，这是上学比命重要么。”沈暮四有些不赞同，“两个月一个，谁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家孩子头上啊。”</p>

“刀子没落下来之前，都不知道疼的。”林珏道，“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总不能看着那些孩子一个个的去死吧。”</p>

她喝了一口红酒，叹气：“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p>

林逐水说：“死者的特征呢？找出来了吗？”</p>

林珏思量着：“我去查了，都是女生，有三个高三的，三个高二的，全部是长发……”</p>

“高三高二，那岂不是要轮到高一了？”沈一穷说，“校方没反应的啊？”</p>

“有反应又怎么样呢？”林珏提到这事儿显得有点烦躁，“求到我这边来了，我也找不出原因，还得来麻烦逐水，其他人自然是更没有法子了。”</p>

这句话说得近乎有些自负，但却好像没有什么问题，至少目前为止，周嘉鱼还没见到林逐水处理不了的事。</p>

“那就过去看看吧。”沉默了很久之后，林逐水还是应下了林珏的请求。</p>

林珏明显松了口气，显然她也不是对林逐水愿意接下这事儿有十足的把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