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枢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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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风“嗯”了一声，仍站在门口，没有离开。</p>

“你不去见见她？”</p>

面前绿衣男子不等陆曈回话，便走到她身前，示意她跟自己走。</p>

裴云暎看他一眼，“干嘛这么说，殿前司又没亏待你。”</p>

裴云暎从门外走了进来。</p>

严胥也瞧见她神色的变化。</p>

只是这态度，似乎有些耐人寻味。</p>

“说。”</p>

说是“人”，实在有些勉强，没被清洗时，尚看不出来伤痕，被布帛擦洗后，方才觉得此人伤口触目惊心。</p>

阴冷暗室，火把幽晃。</p>

如今宫里传得她与裴云暎不清不楚，或许在严胥眼中，她与裴云暎间也并不清白。若他想对付裴云暎，自可从自己这头动手——</p>

窗外有风吹来，花影摇曳。茶香充斥着整间屋子，将方才暗室鼻尖的血腥气掩住。</p>

“陆医官救的富贵人，可不是侥幸就能做到的。”</p>

对于严胥，除了此人与先昭宁公夫人那点过去外，陆曈所知甚少，苗良方对此人也不熟悉，只知道枢密院和殿前司不对付，严胥与裴云暎二人间，彼此也视对方如眼中钉骨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p>

萧逐风别开眼：“……枢密院的人。”</p>

“有吗？”裴云暎不以为然，“是你太苦了吧。”</p>

黄茅岗围猎场，陆曈曾见过此人。他在围场下的林荫道与裴云暎针锋相对，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p>

殿前司与枢密院是死对头，严胥突然找她过来言语试探，听上去似乎与裴云暎有关。</p>

严胥捧起茶，不紧不慢呷了一口，“所以，殿前司裴殿帅的当众相护，也是陆医官自己求来的？”</p>

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p>

黄茅岗猎场一事后，太子和三皇子间矛盾日渐激烈，戚家卷入其中，殿前司虽未直接参与，却因和陆曈那桩风月消息终在这流言中获得一席之地。</p>

这是枢密使严胥。</p>

这声音在只有呼吸声的暗室中犹如鬼吟，冰冷阴森，陆曈骤然回过身。</p>

就在这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陆曈豁然回头，门口那个绿衣男子不知何时跌倒在地，捂着肚子面露痛苦。</p>

身侧绿衣官服男子听从陆曈的话，为她打来干净热水，严胥坐在暗室墙角边的椅子上，冷冷盯着她动作。</p>

金显荣一个户部左曹侍郎，司礼府都修缮得格外富丽堂皇，更勿用提戚玉台。而严胥一个枢密院指挥使，位高权重，掌管大梁军务，屋子却是出人意料的老气寡淡。</p>

四面变得很是寂静。</p>

萧逐风看他一眼：“那就好，陆曈今日一早回医官院了。”</p>

雨后天霁，风清水秀，一片红霞染红江水，惊起双飞白鹭。</p>

作画之人笔触既细腻又恢弘，泼泼洒洒一片金红艳丽夺目，这道明亮彩色将沉闷书斋映亮，古板深沉的颜色竟也多了几分柔情。</p>

浓重的血腥气在狭小空间里游荡。</p>

陆曈低着头，仔细为面前人擦洗浑身伤口。</p>

“什么？”</p>

陆曈低头，茶水已不再像方才般冒出热气，温凉得刚好。</p>

严胥一双鹰眼紧紧盯着陆曈半晌，少顷，冷笑一声，道：“说得也有理。来人——”</p>

面前人自墙上拿起一只熄灭的火把，掏出火折子点燃，陆曈所在的地方陡地被照亮，下一刻，陆曈瞳孔一缩。</p>

陆曈坐在桌前，环顾四周。</p>

“谁？”</p>

“都说陆医官术精岐黄，枯骨生肉。”</p>

陆曈不为所动，平静回答：“大人，我是大夫，不是阎王，不能要谁生则生，要谁死则死。”</p>

萧逐风噎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是有点命苦。”</p>

陆曈坦然任他打量着，心中亦在留意此人。</p>

“这茶很好，不要浪费。”</p>

陆曈不知此人身份，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严胥要她救人，她就救人，至于别的东西，她也不问。</p>

陆曈瞧着面前茶汤。</p>

难怪当初昭宁公夫人拒绝亲事。</p>

一片寂静里，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来了？”</p>

她抬眸看向严胥：“不知大人，病者现今何处？”</p>

说是具身体，却也并不实际，这人还活着，然而只有半具身体，自腰间腿根以下被齐齐斩断，却又没有得到好好医治，浑身像是从血桶里捞出来般，看不清一块好肉。</p>

“好一个命由我作福自己求。”</p>

茶汤清亮，茶叶在水中沉浮舒展，若一朵徐徐绽开的花。</p>

萧逐风倒了一盏，喝一口后皱起眉：“怎么这么甜？段小宴放了多少糖？”</p>

就在她脚边不远处，整整齐齐躺着五六具尸体，以白布蒙盖，白布渗满斑斑血迹，隐隐能窥见布下破碎扭曲人体，散发出一股寂然死意。</p>

陆曈不说话，心中兀自飞快思索。</p>

陆曈心中想着，视线掠过身后墙上时，倏然一顿。</p>

严胥紧紧盯着陆曈脸色，慢慢吐出三个字。</p>

在他眉间，有一道一寸长的刀疤，从眼角掠过，昏黄暗室下，越发显得狰狞可怖。</p>

有窸窸窣窣，仿佛重物拖拽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极重的血腥气。</p>

“三个时辰。”</p>

萧逐风看他一眼，“殿下见你了？”</p>

陆曈顿了片刻，背好身上医箱，才转过身，轻声道：“是，大人。”</p>

没有了方才地牢的昏暗，对方五官显得更加清晰，男人眼角那道长疤在日头下格外狰狞，似乎只差一毫就要划过眼睛。</p>

屋子里寂静无比，隐隐能听见窗外鸟雀低鸣。</p>

就在这暮气沉沉的书房中，正对书架的墙上，竟然悬挂着一副绢画。</p>

严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淡笑了：“平人之身，西街坐馆，无依无靠，仅凭一己之力春试夺榜，进入医官院……”</p>

陆曈垂眸：“大人谬赞，陆曈愧不敢当。”</p>

闻言，陆曈眉头微微一皱。</p>

他身上银刀未卸，面寒如冰，大步走到陆曈身前，一把夺过她手中茶盏向身后一扔——</p>

这人瞳色涣散，显然已经不行了。</p>

裴云暎点头，拿起桌上堆积的公文：“知道。”</p>

陆曈看向他。</p>

这似乎是严胥的书房，或是喝茶的斋室。</p>

以乌梅、葛根，紫苏和水煎煮，夏日清爽消暑，酸甜可口，是段小宴的最爱。</p>

这种伤势，不可能救得活。</p>

她心中想着这些不着边际之事，方才紧张反倒散去许多。</p>

裴云暎面上没了平日和煦笑意，长刀往桌上一放，盯着严胥的目光冷得刺人。</p>

“严大人。”</p>

他冷冷道：“你想做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