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五十六章,白华为菅,五色瓜,海棠文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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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温见宁跟在陈鸿望的身后,在公园里的一张长椅上一同坐下。
虽然坐在一处,但温见宁却跟他刻意保持了距离,背脊也挺得笔直。
温见宁有些不明白陈鸿望的用意。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这人的行为感到困惑。
还在香港时,她以为这人不计较她的行事态度,是为了展示绅士风度;对她施以援手,是另有所图。虽然在她逃离半山别墅前,这人还并没有做什么,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来得及下手罢了。今天他趁机把她带走,也无非是想把她关在上海的某处房产里,做他的第几房姨太太,可把她带到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琢磨不透,又担心另一边的齐先生,踌躇再三后还是开了口,难得带了一点恳求的语气:“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请你不要伤害我的老师,她跟我还有温家的事无关。”
对方只是悠然道:“如果我是三小姐,就不会在一个心怀叵测的人面前再三强调你那位老师的重要性。”
温见宁立即紧紧地闭上了嘴,眼神却有些愤怒。
陈鸿望看她的反应,这才又笑了:“三小姐请放心,我无意对你的老师做什么。不过是让手下的人去告知那位女先生一声,我会陪三小姐出来散散心,稍后会亲自送你回去而已。”
温见宁还是不开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刺透。
陈鸿望挑眉:“怎么说方才我也是帮三小姐解了围,三小姐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温见宁低下头来,抿了抿唇角。
她当然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有多差。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很清楚自己一无所有,除了浑身的刺能扎一扎人外,在面对真正的危险时,根本没有自保之力。可在对方的面前,她觉得浑身的刺仿佛扎了个空,非但没让对方与她拉开距离,甚至连没给他造成半分困扰。
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的样子,落入陈鸿望的眼里,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静静地坐了没多久,陈鸿望的一个黑衣手下过来:“老板,您要的东西买来了。”
他抬手接过油纸袋,转手又给温见宁:“尝尝看。”
温见宁顿了几秒钟才接过,嗅到里面的甜香,不由得困惑道:“奶油栗子蛋糕?”
她抬头看了陈鸿望一眼,最终还是默默低下头吃了起来。
从前在香港时,温见宁也吃过这种奶油栗子蛋糕,但从没尝到过烤得这样好的。雪白的奶油浓郁香甜,里头的栗子粉也磨得那样软糯细腻,几乎到了入口即化的地步。这香甜的气息让她整个人在不知不觉慢慢放松下来,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不少。
陈鸿望一边看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一边笑道:“我想三小姐哪怕看着再老成,但归根结底是个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些的,看起来三小姐果然很喜欢。”
温见宁听后却慢慢地睁大了一双杏核眼,下意识问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她说完后有些懊恼自己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又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吃蛋糕了。
好在陈鸿望并没有接下这个令人尴尬的话头,两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一人专心致志地低头吃东西,另一个人在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她填饱肚子。
由于预想到等吃完后又会出现两人相对无言的尴尬局面,温见宁一再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但她吃得再慢,这一份小小的栗子蛋糕最终还是被吃完了。
她捧着空的纸袋,正低着头打算等对方开口时,视线内突然多了一块雪白的手帕。
温见宁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头接了过来,别过头去轻轻擦去了嘴角的奶油渍。等估计脸上差不多应该擦干净了,这才将手帕攥在手心里,转头对陈鸿望道:“谢谢您的手帕,之后等我洗干净了,会托人还给您的。”尽管温见宁还是不愿意再和这个人有多余的接触,但把自己用脏了的手帕直接还给别人这种没礼貌的行为,她还是做不到的。
陈鸿望的目光含笑:“只可惜如今已入秋,你们女孩不适合吃太多凉的。不然我可以让人去海格路意大利总会买一份核桃椰子泥雪糕,或是跑马厅的奶泡冰激凌,这些在上海滩都是出了名的美味,你一定会喜欢。”
温见宁拒绝道:“陈老板不必这样费心,我不喜欢吃甜食。”
话一出口,温见宁就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
从前在香港时,她和见宛她们一样,也很喜欢吃这些甜食,但总是很克制。
温静姝对家里女孩子的身材要求严格,定期会让她们称量体重。每重一磅,接下来几天的食谱都会变成蔬菜沙拉。这时常会让温见宁想起乡下养在圈里的牲口,觉得自己和那些猪羊也没什么区别,迟早都是会被放在砧板上被称斤论量卖掉的。
陈鸿望却仿佛已经识破了她这个小小的谎言,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或许是因为甜点的作用,之后温见宁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至少可以确定,短时间内陈鸿望还不会做出什么危害她安的事。至于以后,等她和齐先生搬走躲上一阵,或者以后离开上海,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没什么话,只是沉默着在公园里漫步。
当年上海开埠之处,新辟的几处公园曾在门口挂起了“华人禁止入内”的牌子,引来了无数争议。如今数十年过去,多数公园都已对华人开放,来往的有长袍马褂的中年人,也有高鼻深目的外国佬。最多的还是青年学生,男男女女,和他们一样并肩走着。
偶尔有白俄小贩拿了水果过来问,温见宁只摇摇头,继续向前。
两人谁都不说话,看起来就像一对难得能共同度过这样安静时光的朋友。但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的心里清楚。
直到日影西斜,陈鸿望这才让人将温见宁又送了回来。
临别前,他才问道:“三小姐,温家的人我会暂时替您挡住。但只怕他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不知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温见宁只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她从身上那件粗花呢针织外套的口袋里掏出零钱来,语气难得放缓了:“今日多谢您的款待,这是今日您请我的甜点钱。我知道这些恐怕还不够,改日我定会将余下的钱还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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