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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累了你就歇歇。”
“我不累。”
海珠正在跟魏金花学做腌咸鸭蛋,滩涂鱼还养在水里吐泥,她见齐阿奶来帮忙,给她把毛刷让她坐着帮忙刷虾蟹。
海鸭蛋滚酒蘸盐装进坛子里,鱼给换道水,海珠回家拿了银子撑船去码头买坛清油。等她再回来,满满一盆虾蟹都被洗刷干净,村里那些受了她好的丫头小子正在帮忙剖鱼。
“我来烧油准备炸鱼,待会儿起锅了你们都端一碗回去当菜吃。”海珠身上干劲儿满满。
面糊调好咸淡了打入鸡蛋,撒上去腥的胡椒粉,腌入味的小鱼条往盆里一倒,裹上面糊了就挑起来放进油锅里。
“火别烧大了,免得面浆炸糊了鱼还是生的。”海珠跟烧火的风平说,这个小孩烧火的手艺练出来了,现在她做饭,他就主动过来烧火。
飙起的火苗用余灰盖着,灶下只留几簇橘红的小火苗舔舐陶罐,风平擦着汗问:“这个火候小不小?”
面糊入油锅就成型,色焦不糊,海珠满意点头,“不小,刚刚好,给,头一条起锅的小鱼给你吃。”
炸完两桶鱼面糊还有剩的,海珠舀了瓢小虾小蟹拌上面糊也倒进油锅里,油锅里噼啪作响,她擦着脸出门透气。
夕阳落山了,天上布满绚丽的晚霞,来帮忙的丫头小子端了炸鱼回去煮饭了,院子里安静下来,河边蹲着洗手的人,偏着头跟执杆钓鱼的小孩说话。
零星的说话声随着咸湿的海风在小渔村里打了个转,真是安宁又祥和。
石屋不透风不散油烟,海珠炸鱼的时候闻了半天的油被腻到了,她看着油腻腻的鱼虾蟹没胃口。趁着天色未黑,她出门掐些野菜拔丛毛葱,打算等酿了虾酱蟹酱去海边撬一碗生蚝回来煮粥。
渔民的夜晚就是在海边的沙滩和礁石里度过的,不分大潮小潮日,就像寻宝,捡到大货赚了,挖点蛤蜊搂把冲上岸的海苔海带也不亏。
空荡荡的渔船在海面飘着,渔船收了帆,像一片落叶在水里打转,海边的人现在都习惯了这副景,不似最初还惊慌着瞪着水面等人露头。
腰间的沙漏空了,海珠攥着网兜向水面游去,从水下往上看,海水映着日光璀璨得宛如被碎钻点缀的星空。
浅水层海水偏暖,海珠浮在水面惬意的朝船游去,她今天逮了只快有头大的青蟹,倒出来时发现它把一只八爪鱼吃没了一半,看在它个头大的份上她没计较。鱼和海星装网兜里扔下水,海珠升起船帆往码头去,离了海滩走到无人的陡崖下,她从桶里舀几瓢淡水从头淋到脚,动作利索地簪起头发换身干净衣裳。等她收拾好,人声鼎沸的码头也进入视线。
码头上有两艘商船正在卸货,镇上开铺的商家多半都在这儿清货,海珠的船刚行到礁石滩,她还没下船,船上的海货先被人看个清楚。
“丫头,你那只蟹我要了。”
“朱老板,我家今天有贵客,这只青蟹让给我,我承你个情。”头发稀疏的老头快步走下码头,跟海珠说:“这只蟹我买了,五两,不,六两银子,这一兜琵琶虾我也要了。”
海珠把网兜里的七八个海星捞出来,把鱼递过去问:“鱼要吗?刚出海还活着,很新鲜。”
能进网兜的东西都是她在海里精挑细选的,比如被她扔进水舱里的海星,颜色亮丽而不杂,六个足腕比手指还长。海鱼也是个头大,鱼身肥硕,鱼鳍鱼鳞丝毫没受损。
“行,海鱼我也要了。”
“我只卖鱼,虾蟹要带回去自己吃的。”海珠把剩下的三只八爪鱼捞起装网兜里,说:“你要是买,八爪鱼当个搭头送给你。”
“自己吃?”老头不可置信,他打量海珠两眼,提醒道:“这只蟹我出六两银子。”
刚从船上清货下来的人看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他认出了海珠,开口说:“鱼我要了,张掌柜你是不好出门,这丫头在一条街都出名了。她泅水本事强,但凡下水趟趟不空手,经她手的鱼获挑不出毛病,只一样,个头大的虾蟹不卖,她要带回去自己吃,专吃好的贵的稀罕的。”
海珠浅浅一笑,留下青蟹和一兜琵琶虾,其他的都装网兜里拿上码头过秤,五条海鱼二十斤三两,一兜鲍鱼十斤多,还有七个海螺,一共卖了一两又七百文钱。
十而当一,她收了钱转手交一百七十文的渔税给码头上的虞官。
头发稀疏的老头见海珠真要走,他赶忙加价,抱起大青蟹要求她卖给他。
“真不卖,我不是图银子,掌柜的你不用利诱,我就是想留着自家人吃。”码头上有官兵,海珠也不担心他为难人。
“七两,买米都够你吃一年的。”
海珠还是摇头,“你觉得我家里会缺米?这样吧,我下午还下海的,我帮你留意着,再逮着大青蟹了我给你送铺子里去。”
老头叹着气把青蟹放下,“你这丫头,人家在海上辛苦一天就图海货卖个好价,你倒好,值钱的都进自己嘴里了,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银子是赚不完的,攒的再多放在那里跟石头没差,吃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辛苦半天要是连自己想吃的都吃不到嘴,那过得还有什么意思?海珠可不想再过先吃苦后享福的日子,及时行乐,吃得好睡得香,先满足了自己再谈旁的。
她想赚钱不难,甚至搬到镇上买屋置铺都是件容易的事,但她不想被银钱推着走,当生活被金钱充斥了,物质上的贪欲会让她自己乃至身边的人浮躁起来,那样的日子着实她上辈子已经过够了。
海珠推着渔船入海,她踏上船头走上船板,摇着船橹慢慢驶离海湾,跟离岸的商船错身而过时,她听到船上有人说盐亭被匪寇抢了。
她立马拐回码头跟驻守的官兵打听消息的真假,对方也没瞒着,确有其事,“过两日应该会有水师派兵过来,听说是每个村都要安排两个官兵守着。”
海珠再跟他打听盐亭的情况,对方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回村了没敢跟齐阿奶说,但村里又不止她一人去码头,到了傍晚,匪寇抢了盐亭还伤了人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祥和的渔村蒙上一层阴影,村里的人天天梗着脖子瞅着河道,盼着当盐丁的儿孙快快回来。
载着兵卒的官船比运送盐丁的渔船先一步驶进河道,海珠打水回来竟然在船上看见了熟人,韩霁跟沈遂一高一矮地站在船头。
“六哥?”海珠站船头招手,“快下来,到我家来,你竟然来我们村了。”转眼冲韩霁招呼道:“韩公子,到家里来歇歇脚。”
“看见我高兴吧?”沈遂提着个包袱下来,进屋往桌上一丢,大摇大摆地拎个椅子坐下,再踢一个给韩霁,“霁兄是负责安排官兵驻守的,我爹把我也踢了过来,我娘跟二嫂知道会来你们村,给你准备了东西让我捎来。这么大的包袱可把我累惨了,你可得下海多捞点好东西招待我。”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捞上来。”海珠只差拍胸口保证了,家里来了客她是真高兴。
“伯娘和二嫂太客气了,还给我捎东西。”她不掩饰她的激动,这些关心仅源于她自己,跟原身没有关系,这种感情不像来自齐阿奶和冬珠风平的关心,她受得没有愧疚感。她像只花蝴蝶一样飘进飘出,把家里能吃的都拿出来,炸的小鱼条,烤的短腿海虾,还有裹了海苔碎炸的花生。
“韩公子你也吃,都是我自己做的,很干净的。”海珠说。
他们路过码头刚吃了饭,都不饿,但也不缺她的意,拿起筷子挟着吃。
“这虾子烤得好,家里有油纸吗?给我包两包我带走。”沈遂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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