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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海珠真心实意地恭喜他,“你真是好命,出生富贵,家里的幺儿,爹娘疼着,兄姐宠着,交友甚多,还能遇到心怡的姑娘。”

沈遂朗声大笑,这么说来他的确好命,相比起来他不及韩霁地位尊贵,但生活顺遂,跟海珠比起来,她吃过的苦他从没尝过。他打消跟父母争执作对的念头,想着他爹娘要是不同意他娶青曼,他就好好跟家里说,磨三个月总会有成效的。

海上的风向变了,舵手转动船帆,没了船帆的遮挡,栏杆在风里轻微颤动。海珠抱着薄被站起来,说:“我回舱睡了,到码头了叫醒我。”

她心大能睡着,沈遂却是不敢睡,前方乌漆麻黑的,又有海上遇飓风的先例在,他怕死了,瞪着俩眼睛盯着天望着海,但凡来片乌云遮住了星星,他心里就要咯噔一声。

日落前路过回安,天明了才到祥县,离府城还要走小半天。官船在祥县码头靠岸,伙夫和厨娘带人下船补充淡水,船上的兵卒下船到码头买饭吃,五十来个大胃口官爷下船,码头上卖吃食的小贩忙翻了天。

沈遂看了眼蒙着床单的砗磲,下船买两碗粉喊海珠起来吃饭。

“待会儿你盯着船,我要睡一会儿,熬不住了。”说着话连打两个哈欠,他嗦了半碗汤清味淡的酸粉,擦着嘴说:“难吃死了,你慢吃。”

海珠也吃不进去,她下船还碗筷的时候见海水退潮了,她向码头上卖鱼兜的摊主买个网兜,跑到沙滩上徒手挖蛤蜊,在沙坑里逮拇指长的海虾。

“齐姑娘,要开船了。”副舵手上船时喊。

“来了。”海珠在海水里涮掉手上的沙,提着一小兜蛤蜊和虾跑上船。

“张婶,炉子可还有火?”她走下底仓问。

“昨晚就灭了,你要做饭吗?我再给你生火。”

“随便瞎弄的,打发时间,张婶你去歇着吧,我自己来。”海珠把虾和蛤蜊倒炒锅里,添水生火,转头见厨娘还在一旁守着,说:“张婶,我自己来弄,你上船歇着。”

“天天在船上,看什么都看厌了,我就坐这儿看你忙活,你弄你的。”

她这么说了,海珠也就不啰嗦了。

锅里的水沸腾了,她揭开锅盖捞起蛤蜊和虾倒冷水里,蛤蜊肉里还有泥沙,这些要剥下来洗干净,海虾也要剥壳。这些往日都有冬珠和风平收拾,难得自己弄一次,她觉得怪麻烦的。

又捏碎一个虾头,张婶笑了声,说:“要不要帮忙?”

海珠摇头,“不了,我打发时间的。”

她慢吞吞地剥虾壳洗蛤蜊肉,等忙完了,脖子都弯疼了。蛤蜊肉和虾尾肉剁碎用葱丝和姜片腌着,海珠舀半瓢面揉面团,面团揉光滑了揪成小剂子擀面片。

一艘商船路过,商船堵住了仓门口的日光,底仓暗了一瞬,海珠抬头,船身交错而过,晃眼的光晕又透了进来。

“在船上的日子枯燥归枯燥,也挺平静的。”张婶说,“这大海我有时候看厌了,有时候又看不够。”

海珠应了声,低头继续包她的饺子。

从擀面到包馅,她一个人忙,等饺子下锅了,船也快靠近府城了。

沈遂找了下来,他站仓门口说:“我还以为你跳船游回去了。”

“嗯,我是傻子。”

“煮的什么?给我盛一碗。”他走了进来。

面皮擀得薄,青绿色的葱丝隐约可见,海珠给自己盛一碗,浇上醋坐出去吃。沈遂模仿她的动作,也跟着坐了出去。

临近晌午,散集了,小摊小贩撑了船往家赶,有那胆子大,撑着船靠近官船,问船上的官爷买不买东西。

“船靠岸了你去府城通知老管家,我在船上等着。”海珠说。

沈遂点头,碗里的饺子见底,他又进底仓去盛饭,扯着嗓子喊:“海珠你还吃不吃?不吃我都盛我碗里了。”

“你都盛了吧。”海珠喝口饺子汤,酸酸的,更能衬出虾仁的鲜甜。住在临海,再穷的人嘴巴上都不会受穷,虾蟹到入锅都是活的,炖出锅了腥味淡鲜味浓,就是配着面糊汤也是极美味的。

“终于吃饱了,还是你做的饭对胃口。”沈遂丢下碗,看码头已经到了,他立马收起脸上的笑。

码头上的守卫往船上看,“是少将军回来了?”

“他不在船上,我替他跑个腿就走的。”沈遂踩着木梯咚咚下船。

船上的兵卒没有下船的意思,码头上的守卫见了识趣地不多问。海珠在码头上逛了一圈,消食了回船上睡觉,她暗骂沈遂折腾人,她跟着白跑一趟,要不是他,她现在在家吃席。

日暮的时候老管家才带了三个工匠过来,他登船率先给海珠行礼道谢,随后吩咐舵手开船往岛上去。

离了岸,他揭开砗磲上盖的床单,见它比磨盘还大,嘴里一个劲跟海珠说费心了。

“这个要做什么?”海珠问。

老管家拿出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佛手,“这是侯爷准备雕刻在砗磲上的,没料到砗磲会这么大,不过也好,雕个佛手工期短,或许能赶在少爷回来之前完工。”

“这个雕出来是什么样子?”沈遂问。

“朝堂上二品官员官帽上的顶珠非金非玉,就是砗磲打磨出来的珠子,玉一般的光泽。这个打磨掉外壳,整体是白的,很有光泽感的白,佛家拿来做成圣物供在寺庙里。我有幸跟着侯爷见过两次,很神圣,是白玉无法媲美的。”老管家说。

船上的人听得入迷,沈遂撞了海珠一下,说:“你再寻一个,我也不贪心,做串佛珠送我,我成亲的时候送给我当贺礼。”

“这还不贪心?”海珠白他一眼,“你要是剃度出家,还值得我费心给你在海底搜寻。”

“那我换个说法,等我死了我要带着入棺,这值得你费心了吧?”

“没有。”海珠一口反驳掉,“都是噱头,它老老实实待在海底,跟佛家有屁的关系。依我看,别说在壳上雕佛手,就是吃了它的肉,也不见能百病不侵。”

船上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都怕老管家会发火,他却笑了,“少爷也这么说过,他也不信佛,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嗤之以鼻。唉,这东西就像龟甲,都是命长了,被人惦记上了。”他也是个不信佛的,应该说在战场上杀过人的都不会寄希望于佛祖能救人于水火,或是信佛能抵消犯下的罪孽。奈何高堂上坐的人信这东西,底下的人只能投其所好。

“龟甲啊——”这两样东西放一起比较,沈遂顿时对砗磲没了兴趣,“那算了,我就不用它做陪葬品了。”

海珠无语地看他,就算百无禁忌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为身后事做打算。

官船停泊在岛上码头,老管家喊人铺木板,人从船上把砗磲往下推,随后在砗磲上捆绳索,用横梁木穿过绳索,两边的人抬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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