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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赵旸、范纯仁以及王中正等人乘坐着张尧佐派人租赁的马车,来到了后者坐落于城东东街第二条巷的府邸。事实上,张尧佐一开始并未打算在府上设宴招待赵旸等人,而是有意请赵旸等人矾楼饮酒,虽说在那吃喝一顿哪怕是他也感到肉疼,但赵旸值得他这么做。不过赵旸却推辞了,一来他与张尧佐的交情还没到地步,二来他暂时也不免出入于矾楼等人多嘴杂的场所,更何况今日离宫前,他信誓旦旦告知官家准备大干一场,结果不到半天却跑到矾楼喝酒去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张尧佐便退而求其次,邀请赵旸等人到府上喝酒。等来到张尧佐的府邸外,已是巳时二刻前后。赵旸一行下了马车,打量眼前这座府邸。稍稍出乎他的意料,张尧佐虽贵为张贵妃的大伯,但他居住的府邸,却远逊于宰相陈执中。当然这并不奇怪,毕竟陈执中的父亲陈恕便做了二十年的宰相,他自己也干了十几年的宰辅参政,张尧佐调入京朝才多久最多**年罢了,能攒出这么一套府宅已经很不容易。而事实上,这座府邸还是张贵妃私下贴补了一些的,否则单凭张尧佐的俸钱,也未必有能力购置这等至少两进的府宅。走入府门,穿过外院,张尧佐领着赵旸等一干人来到前院主屋。在其吩咐人又是备茶、又是准备酒菜之际,赵旸与范纯仁则打量起主屋内的摆设。相较屋内的家具,最先冲击赵旸眼球的当属主屋堂内壁上所悬挂的字画,这些字画既有字帖亦有挂画,本应给人一种书香之气,但由于挂得太多、太密集,仿佛恨不得将家中所有的字画全挂上,反而令人感觉古怪。更要紧的是,那十几二十幅字画,没有一幅的落款是张尧佐本人,皆是不同的人名,大概是张尧佐画重金购置的名帖名画。似这般附庸风雅的做法,越是有才华的文人便越是看不起。这不,范纯仁轻哼一声,忍不住淡淡讥道:“张侍郎,收购这些字画花了不少钱吧”“是不少,但都物有所值。”张尧佐似乎没有听出范纯仁话中的嘲讽之味,兴致勃勃地向赵旸二人介绍那些字画的作者,虽然赵旸没一个认得的,但看张尧佐一脸沾沾自喜的夸赞模样,这些作者应该是近些年来汴京有名的画师及书法大家。“真的很有名么”赵旸小声问范纯仁,却见范纯仁翻着白眼冲他做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赵旸立刻心领神会,微微摇头。难怪张尧佐就算顶着个“端明殿学士”的阁职,也被朝中官员所看轻,文化底蕴确实差了点,活脱脱像是个暴发户。不多时,待府上仆从奉上茶水,意犹未尽的张尧佐招呼赵旸与范纯仁入座用茶。此前他就已经看出赵旸对范纯仁十分客气,但却不知后者具体身份,此时忍不住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官人尊姓大名”范纯仁平静回道:“免尊姓范,名纯仁。”“范”张尧佐微微一愣,“莫非……”“没错。”赵旸点点头替范纯仁补充道:“纯仁兄乃是范相公家次子。”“范相公……”张尧佐肃然起敬,随即老脸微红,表情突然有些尴尬,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范纯仁之前那句询问的真正用意。对于造成对方的尴尬,范纯仁视若不见,事实上若非赵旸的关系,他都不屑和张尧佐这种人来往,毕竟谁都知道张尧佐是靠着侄女张贵妃才步入京朝。相较之下赵旸考虑就更多一些,毕竟就目前而言,他对张尧佐以及张贵妃的印象都不算太差,于是替张尧佐解围道:“纯仁兄此次进京是为了参加三月的会试……”张尧佐连忙接过话头:“巧了,我有个外甥也要参加今年的会试……”“哦”赵旸出于礼数随口应了一声,范纯仁露出了好奇之色。见此,张尧佐兴奋道:“此子正在我府上发奋研读,我唤他出来与范小官人见一面,也许能引为知己。”说着,他不等范纯仁作何反应,便匆匆奔入后院,稍后领出一名年纪与范纯仁相仿的年轻人。出于彼此皆是学子的敬意,范纯仁起身行了一礼,对方也连忙还礼。“这便是我的外甥,姓石名布桐,布桐,这位是深受官家宠信的赵员外郎,这位是范相公的衙内,他此番进京亦是为了会试,你二人不妨交流一番。”张尧佐为三人介绍道。“啊”石布桐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赵旸,随即在张尧佐介绍范纯仁时,面色微变。似乎看上去并不是很自信啊……赵旸瞥了那石布桐一眼,倒是范纯仁有意无意地问道:“石兄在家都读些什么书啊”“呃……”石布桐断断续续道:“读《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尚书》、《礼记》……之类的……”话音未落,从旁张尧佐故作客套道:“衙内不妨考考他,虽不及衙内,然我亦信他能高中状元……”状元啊,你这状元外甥的脸都发白了……眼见石布桐的表情逐渐发白,赵旸抿着茶水暗笑。范纯仁估计也看出来了,淡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此番入京会试不过是增长见识,还是不献丑了。”张尧佐也不好强迫,不禁有些遗憾,倒是石布桐闻言松了口气,忙道:“舅父,我先回屋看书去了……”“范相公家衙内在此,你……”张尧佐无奈,只得点头应允,“罢了罢了,去吧,好生研读,日后也好给我做个帮衬。”看着石布桐连连应诺,转身离去,赵旸与范纯仁相视一眼,谁也没有多嘴。当日,为了笼络感情,张尧佐命人准备了丰盛的酒菜,款待赵旸与范纯仁。尽管赵旸与范纯仁对张尧佐或多或少都有偏见,但几轮酒喝下来,气氛倒也逐渐愈发融洽,就连范纯仁也必须承认,在赵旸面前,张尧佐丝毫不见嚣张跋扈。可见张尧佐的嚣张跋扈也是分人的,对于那些惹不起的人,这位张贵妃的大伯看来也是相当识时务。这顿酒从晌午喝起直到申时,原本赵旸还打算到他天武第五军第一营走一遭,审阅一下辖下那五百禁军,这下也耽搁了。于是索性告别范纯仁,先回皇宫。未曾想回到宫内,来到垂拱殿,他便看到官家一脸阴郁,看似火气不小。“怎么,鱼死了”他好奇问道,引来官家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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