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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拓跋慈的近卫却对她很是忠心,为二殿下挡了许多必死之箭,被火器击中时,居然紧紧抱着她用身体抵挡冲击。

两人滚落马下,近卫背心被炸穿,火透甲胄,脏腑欲裂,她吐出一大口血:“殿下……快……”

拓跋慈推开她的尸体,抽身爬起来,按着腰间佩剑向来时之路跑去,她抢过一个部下的马,狼狈逃窜。这时,山坳上猛然传来一声高喝:“胡贼休走!关某奉大齐国主之命取你首级!”

喝声在夜空中回荡。

周少兰道:“主人并没下……海潮!”

言语未及,关海潮已经猛然骑马携亲军冲下山坡,她已经封了将军,但浑身仍有一股匪气,只受薛玉霄、周少兰两人管辖约束,昔日为献给薛玉霄而断的发丝已经长出来一大截,因为不好盘发髻,所以粗粗地用布巾蒙起额头、吊成马尾。

她连头盔都没有戴,一身轻甲,手持一把势大力沉的环首刀,朝着逃窜的拓跋慈袭杀而去。

拓跋慈慌不择路,难以躲避,只得与她正面交锋,抽出胡刀来架住关海潮的进攻。

环首刀沉重一劈,爆发出锵然斩断铜铁之音。拓跋慈顿感掌心猛地剧痛,虎口向下劈开撕裂,血迹沿着手腕蔓延到战袍衣袖内,瞬间浸透衣衫,蔓延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连胡刀都顿时把持不稳。

关海潮与人联手之时,能逼得李清愁都处于下风,她实是一员虎将,见状更是舍弃了防御,根本不管周遭胡贼向这边抽来的刀剑,硬生生的穷追不舍,一刀削断了拓跋慈的臂膀。

一条手臂落在尘沙之上。

拓跋慈痛得悲呼一声,额头生出豆大冷汗。周围的胡兵连忙过来搭救,刀刃大多被关海潮的亲军拦下,只有一支弓箭飞射过来,“笃”地一声刺进她的甲胄缝隙内。

箭矢力道不足,没能刺到深处,只破了个皮。关海潮低头一看,大笑着抽出,高声道:“胡贼弓箭无力,已然弱矣!我等特奉至圣大天女、当今陛下之命前来讨伐剿杀,尔等犯我大齐土地,毁约弃盟,背信弃义,姑奶奶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做酒杯!”

前面这几句是大姐教的,后面这句是她直抒胸臆。

关海潮觉得这几句提振士气,而且非常有文化,愈发兴奋热切起来,冲上去擒捉拓跋慈。

拓跋慈再次向马下倾斜翻滚,她浑身沾血,肝胆尽裂,猛然高喊道:“别杀我!!我可向大齐投降!带我去见你们国主,我、我有用,我有用的啊!”

关海潮从马上左侧弯腰,垂手用环首刀挑开她的面罩和头盔,冷哼一声,正要取她头颅。身后蓦然响起“关将军刀下留人”之声,回首一看,是大姐的亲卫奉命来劝。

她这才忍下杀意,收刀吩咐道:“给我把她绑了!医师呢,叫来给这胡贼止血,我们送回京兆,给陛下处置。”

“是!”

太始元年十一月十七日夜,明圣军于太原北伏击夏国二皇女部,大胜,俘虏六百,活捉拓跋慈,余者全歼。

……

一日一夜过去,在十八日的深夜,薛玉霄收到了这份军报。

战报是快马加急传递,换马不换人,军中驿卒昼夜狂奔,所以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太极宫外积雪已深,打更巡夜的侍奴、宫侍,仍在外提灯上夜,添加灯火。薛玉霄坐在窗前,借着月光、雪光,还有手畔的一盏小烛,细细地这份并不长的军报。

殿门开着,门口站着李清愁。这份军报先发至军府,由她直接带进宫来——李将军面见,宫侍不敢怠慢,无论何时都会禀报陛下。

李清愁在殿门口徘徊不定。她起身仓促,穿得不怎么厚实,浑身的血都沸热喧腾,无法休止,平日里有勇有谋的一个人,都因为这份胜报而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这么几行字,你看得也太久了。”李清愁踱步道,“粮草殷实充足,又是鲜卑人先毁约,活捉了拓跋慈在手,真是一个绝好机会。”

薛玉霄摩挲着信件,道:“绝好机会啊……”

她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氅起身,大氅的系带松了些,一位宫侍上前系拢,继而跪下为皇帝规整衣摆。薛玉霄低头看了一眼,让他下去,走到李清愁身侧开口:“我欲封你为大司马,位列三司,统率军府,作为主帅出征,不过……”

李清愁愣了愣,道:“何必如此加封尊位!你不用为难,我本无意于诸侯,你只要调集人马给我,我定然夺回燕京!”

薛玉霄轻叹一声,随后道:“我不是舍不得给你加封尊位,我要重用寒门,连你这样出身士族但并非嫡系的女郎我也要用,众人见之,才知我任人唯贤,而非一味抑制高门显贵。何况你年纪虽轻,功勋才能却足够,我们一同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交情胜过亲姐妹,连国土天下我都能托付,何况一个司马之位。”

李清愁听到此处,突然涌上一股不太妙的预感:“那你是想……”

“我是想要御驾亲征。”薛玉霄坦率地说。

李清愁闻言怔愣片刻,立即摆手道:“不可不可,这怎么行?国朝以你为重,要是你有了什么闪失,哪怕只是伤了一根汗毛,我何以向凤阁诸卿交代?古今坐皇位者,怎可亲自犯险征讨,婵娟,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薛玉霄摇首,说:“我知道。对你而言,讨回燕京迫在眉睫,只有出了这口气,多年来四分五裂的国土才有统一复原之望,我们所有的努力和愿望,正为了如此。但我所图却不止燕京。”

李清愁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待后话。

“我要取回丰州、幽州,乃至兵发锡林。”薛玉霄继续说下去,“幽州乃是北方屏障,光得燕京、不得幽州,只会使燕京岌岌可危,所以幽州则必取之。而丰州虽然地广人稀,却自古为我齐之土地,岂可轻弃。”

“……这恐怕耗费甚多。”现下的所有粮草估计,都是以夺回燕京、至多取回幽州来计算的。

“是的。不仅要兵发锡林,还要再向北、向北,我要到终年寒冰不化之地,取一抔冰雪融为活水。”薛玉霄道,“如此,唯有减少伤亡、速战速决,立定北方,我的愿望才能实现。”

李清愁略有不解:“那里……可就将鲜卑整个国土打了个对穿啊。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一旦粮道出现问题,就要泥足深陷,难以回转。”

薛玉霄道:“所以,若我出了意外,你立即收兵回转,守大齐百年安定。”

李清愁提高了声音,有些恼:“薛婵娟!”

薛玉霄却道:“建功立业、收疆定土之功,非我不能等待,而是天时不能待我。”

李清愁急忙追问:“何来天时?我们先取燕京、收幽州,难道不安稳?这件事我就足以办妥!”

“却不如凤凰纛旓立于阵前啊。”薛玉霄叹道,“大军交战,在于奇,在于伏,更在于士气强盛,若我在,我军必能长驱直入,无坚不摧。”

她转过身,对李清愁道:“近日来,裴饮雪渐渐有天生寒症的凸显之状。崔七曾经为我开过一个海上方,世俗之药石皆无用,只有这个还未尝试。这终日不化之水,我必然要取,他的身体不太好,我是他的妻主,怎忍见他早生华发?”

李清愁梗了一瞬,望着她道:“裴郎君可知你为他涉险?”

薛玉霄望着远处的天边,幽夜寒星,点点光芒落在积雪上。她道:“不是我为他涉险,只是我为自己的心,为求心安之举,岂能将此加诸于他人之上。况且,如果事不能成,我也会选择退后,而非一味强求。”

她顿了顿,又道:“清愁,我是能够揣摩大局之人,你不用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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