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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驳驳的青紫、瘢淤,以及疤痕,自手腕到手肘,到处可见,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何明玉抬眸看着顾文娇。
顾文娇十年前母亲枉死,至今凶手没有找到,身为警察,何明玉对顾文娇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看到她身上的伤,整个人便愤怒了。
顾文娇苦笑一声,挣开何明玉的手,垂下眼帘,细心将衣袖放下,掩住手上的伤:“没什么。”
樊弘伟那个畜生,喝醉酒就发疯打人。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就是学护理的,这点伤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告到派出所都没人管。这位警察同志是个好人,还知道关心我的伤。
听到这里,赵向晚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又是家暴!周老师还说什么男人保护女人,殊不知往往伤害女人的,是男人。
樊弘伟?赵向晚忽然后知后觉。这个名字……
赵向晚问:“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顾文娇嘴角向右上方一撇,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樊弘伟。”
赵向晚继续追问:“哪个单位上班?什么职位?”
要是普通女人,听到警察追问丈夫的情况,都会有些警觉,至少要反问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是顾文娇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看一眼赵向晚:“市城建局,拆迁办主任,樊弘伟。”
何明玉眉头紧皱:“他打你?”
顾文娇双手抱臂,向墙角靠了靠,仿佛要寻求什么保护:“是。”
看到明显已经有些逆来顺受的顾文娇,何明玉心里有些堵得慌:“别怕。他要是再打你,你就报警。”
顾文娇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何明玉,语带嘲讽:“报警?报警有用吗?我这点伤,软组织挫伤,如果进入验伤环节,恐怕连轻伤都算不上吧?我查过的,像肋骨骨折、指骨骨折、耳膜穿孔、流产……都只是轻微伤,入刑吗?”
何明玉与赵向晚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
顾文娇忽然就笑了起来:“你看,你们两位警察都没办法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报警,警察把他抓走,因为是夫妻内部矛盾,于是进行批评教育,最多拘留两天,有什么用?等他出来,变本加厉。”
赵向晚咬着唇,双目微眯,心中愤慨,却也没有办法。
目前我们国家还没有对家暴出台相应法律法规,除非伤重,才会按照故意伤害罪入刑,但由于双方是夫妻关系,不管是派出所还是法院,都会考虑双方的婚姻状态,以批评教育为主。
社会、单位、亲戚……似乎每个人都在努力规劝女人。
——他为什么打你不打别人?是不是你这个妻子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为了孩子,忍忍算了。
——我们已经批评过他,他说了会改的。
——当初是你选的人,就算是错了也得受着。
樊弘伟狡猾异常,下手有轻重。
按照法律规定,面部块状瘢痕,单块面积三平方厘米以上或多块面积累计五平方厘米以上;面部片状细小瘢痕或者色素异常,面积累计八平方厘米以上、眶壁骨折、鼻骨粉碎性骨折、牙齿脱落等,都属于轻伤二级。所以他尽量不对面部下手,避免定罪入刑。
颈部、胳膊、大腿等处的软组织挫伤,有些连轻微伤都不算,他专挑这些地方下手,只要不断骨头,连警察都管不着,他根本就不怕。
药房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顾文娇抱臂靠墙而立,看着眼前两名女警,深呼吸三次,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们是来帮助自己的,不是来对付、嘲笑自己的,不应该将这份不满情绪发泄在她们身上。
樊弘伟是个畜生,可是天宝乖巧听话。我和她们说这些做什么?这两个女警看着年纪并不大,眉眼疏朗,应该还没有成家吧?她们哪里懂得夫妻之间的恩恩怨怨、纠纠结结?唉!能够有人和我一起说说我妈妈的事,我就该感激了,何必说这些烦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文娇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只是可惜这两天心情实在不好,挤出来的笑容看着很僵硬:“那个,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谢谢你们过来关心我妈妈的案子。市公安局重案组,何明玉、赵向晚是吧?我记得你们了,以后要是我想起来什么,或者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你吗?”
何明玉也打叠起精神,点头道:“可以的。你要是需要帮助,就来找我。”
赵向晚看着顾文娇,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想了解樊弘伟的发家史,还有比问顾文娇更短的路径吗?没有了!
朱飞鹏他们在城建局附近打听,不如她就从顾文娇入手,问一问樊弘伟的基本情况。
说干就干。
赵向晚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顾文娇对面,微笑道:“顾姐,你中午应该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吧?能不能问你几个关于樊弘伟的问题?”
何明玉与赵向晚配合默契,立刻示意顾文娇坐下,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静等赵向晚提问。
看到赵向晚这个架势,顾文娇终于有了点反应:“樊弘伟有什么问题吗?你们要调查他?”
天可怜见,终于有人想要调查他。最好是把他抓去坐牢!如果能够把他送进监狱,我的苦日子才算是到了头。
赵向晚抬眸与顾文娇目光相对,看她眼睛里透出跃跃欲试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既难过又高兴。
难过的是,顾文娇的婚姻生活到底有多么不幸,才会让她巴不得有人查丈夫、最好把他送进监狱。
高兴的是,虽然被家暴,顾文娇内心的反抗精神却一直都没有被磨灭。不像章亚岚的妈妈,被打得多了,只要有一天打得轻了还会感激涕零。
赵向晚问:“你和樊弘伟是怎么认识的?”
顾文娇回忆了一下:“85年吧,我妈去世三年,我爸再婚老婆生了一个儿子,我感觉人生一片灰暗。五月十五日是我妈的忌日,我到墓地上坟回来,路上遇到混混调戏,是樊弘伟救了我。后来他追求我追到医院来,表现得非常热情,我以为遇到真爱,而且是我妈冥冥之中送来的女婿,所以很快就接受了他。”
因为是到墓地上坟之后结识,英雄救美,所以顾文娇会认为樊弘伟是命定的姻缘。到底是命定,还是预先安排?
不等赵向晚提问,顾文娇冷笑一声说:“结婚后,我在家里见到了当时调戏我的混混,这才知道一切都是樊弘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赵向晚:“暂且不纠结他是否在演戏,我想知道他刻意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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