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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光打了个寒颤:“贾教授听说我想报他的研究生,又知道我爸是珠市星光建筑公司的老总,当时那双眼睛都在放光。为了笼络我,甚至说他可以帮我争取一个推荐指标,不用参加考试,毕业就进他的团队。”
顾之星幸灾乐祸地说:“那你就读吧,爸要是知道你能读研,向来重视学历的他肯定会涨你的零花钱。”
顾之光连连摆手:“不要不要。这四年本科我都快读吐血,好不容易只剩下一年就能毕业,我干嘛要自讨苦吃?贾慎独那个吃独食的相太难看,我不要读他的研究生。”
朱飞鹏拍了拍桌子:“说正事!”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没有人控场,顾之光能把话歪到喜马拉雅山脉去。
顾之光忙点头:“是是是,说正事。我的怀疑就是,贾教授一味压榨研究生,给了施启燕很大的精神压力。施启燕又不像我是个乐天派,她是个自我要求很高、事事力求完美的女孩子,抗压能力差。如果遇到贾教授批评或者打击,就有可能出现她妈妈所说的整晚失眠、一个人喃喃自语的精神问题。”
赵向晚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既然你已经找到问题症结,那告诉路妈妈不就行了?找我做什么?”
顾之光叹了一口气:“可是,老师要求严格好像没有什么错,施启燕现在只是失眠,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路妈妈知道之后,又有什么办法解决呢?难道能够退学?施启燕马上研二,小论文已经发表了一篇,只要按时完成学分和毕业论文,就能如期毕业,和导师把关系搞僵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我头痛的就是这个。再说了,同学们对贾教授的议论与埋怨,都是私底下的话,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我刚刚请教过朱警官,他说我这个侦探纯属玩票性质,与同学的交流也没有记录,算不得什么证据。唉哟~当个侦探好累哦。”
朱飞鹏听他前面说的,还算明白。但到了后头说什么算不得证据,赶紧开口说明白。
“喂,顾之光,我们刚才是这样说的吗?你问的是,私下取证能不能作为有力证据,比如偷拍的照片、聊天记录这些,我回答你说不行。比如有些人请私家侦探跟踪丈夫出轨,拍那个床照,强逼对方写认罪书,这些肯定都不行。至于你受同学家长委托了解对方在学校的表现情况,要本就没有达到要动用警察的地步,谈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顾之光嘿嘿一笑。
我爸想让我毕业后回家里公司帮忙,我肯定不干的。顾之星不肯回去,怕听那些叔叔伯伯唠叨,我还不是一样?顾之星开房地产公司,我就开侦探社,反正不回珠市。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我现在既然和向晚和重案组的人搭上了线,那肯定要搞好关系嘛。我妈说过,最好的关系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只有互相麻烦,才能结成一个团体。
赵向晚瞟了顾之光一眼:“你将来要开侦探社,所以想提前和警察打好关系,跑到这里来扯东扯西?”
顾之光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也不完是这样。一来呢,我的确仰慕警察,虽然学的是建筑学,没办法进公安局工作,但毕业后开家侦探社总可以吧?提前一点和你们认识,请教专业知识,这是我的私心。二来呢,施启燕是我们专业所有男生的女神,她要是精神状态出问题,我心里肯定不舒服。向晚你心细如发,又是女孩子,说不定能够出出主意,是不是?”
警察属于国家机构,调查取证讲究流程组织严密、合法,有时候遇到一些需要用非常手段时,便显得有些无力,私家侦探的存在能够弥补警察破案的不足。想到这里,赵向晚点了点头:“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
顾之光一听,立马坐得笔直,像个小学生一样端正:“你问。”
赵向晚问:“路芝英是施启燕的继母,母女关系怎样?”
顾之光思忖片刻,认真回答:“两个人外型相差很大,施启燕美如天仙,而路芝英朴实无华。路芝英担忧施启燕的精神状态,并想尽办法介入;施启燕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提起过父母,也不对路芝英敞开心扉。从这些地方来看,她们母女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至少……不平等吧。路芝英仰望施家父女,而施家父女都对她并不尊重。”
赵向晚继续问:“施启燕难道没有一个朋友?”
顾之光摇头:“从她同学的讲述来看,一个朋友也没有。不过……我听到一个挺有意思的事,施启燕据说会写日记。”
日记?一个把心事倾诉在日记本里的女孩。
赵向晚问:“施启燕在宿舍里写日记?说这话的人是谁?她偷看了吗?”
顾之光说:“就是邵一凡说的。她说施启燕有一个上锁的抽屉,平时都关着,从来不当着她的面拉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施启燕的饭菜票、证件什么的都放在另一个不上锁的抽屉里,这让她有些好奇。后来有一回,她推开宿舍门进去,看到施启燕神色慌张地将一个硬壳子的日记本塞回抽屉,邵一凡便有了个怀疑。不过邵一凡说她只是好奇,并没有偷看。”
赵向晚:“日记是别人的隐私,她写就写吧,并不影响旁人。”
顾之光说:“没错。我的意思是,既然施启燕没有朋友,也从不和继母交流心事,我们是不是可以从日记本入手,去了解她的内心?”
朱飞鹏断然否决了他这个提议:“现在一切正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要是去偷看或者让别人偷看,属于侵犯隐私,如果对方报警,你肯定要受到惩罚。”
顾之光慌忙摆手:“不不不,我肯定不会偷看。我是说,如果出了问题呢?如果出了意外呢?警方可不可以查看日记本?”
如果出了意外?朱飞鹏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这属于重要物证。”潘国庆杀妻案中,正是翁萍芳的日记本立了功劳,撬开潘国庆的嘴,让他承认杀人事实。
顾之光神色有些郁郁:“说实话啊,我昨天调查了一天,感觉有些喘上气来。施启燕看着光鲜亮丽,可是活得好辛苦啊。她一个朋友都没有,把时间和精力都献给了学业,如果导师否定她的努力,她真的可能会抑郁。她继母路芝英虽然关心她,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两个人文化层次相差很远,无法沟通交流,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她想不开,怎么办呢?”
因为费思琴的缘故,赵向晚最近找了不少心理学相关的书籍来看,对抑郁症有了一定的了解。再一次听到抑郁二字,她有了些警惕。
“大家对抑郁症不太重视,总以为只是一时之间的情绪低落,是内心太过脆弱,只要坚强一点、乐观一点,就不会有事。实际上,抑郁症是一种精神疾病,轻的可能表现为情绪低落、兴趣减低,重的话就是思想悲观、思维迟缓,缺乏主动性,再严重一些,那就可能会自责、自罪,饮食、睡眠差,严重的可能会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
听到这里,饭桌旁的人都愣愣地看向赵向晚。
“这么吓人的吗?我有段时间也情绪低落,干什么都不起劲,难道是抑郁症?”
“是病吗?我一直以为是矫情。”
“我以前的邻居整天嚷嚷活着没什么意思,被他爸打过几回,后来送到乡下劳动,慢慢好了起来,这难道是抑郁症?”
听完众人的话,赵向晚安抚道:“也不是说情绪低落就都是抑郁症,有时候天气不好、身体不好,或者遇到点挫折,正常人也会心情不好。我说的是那种因为遗传因素、生化因素、心理或社会因素所造成的功能性疾病,具体应该怎么检查怎么确诊,那是医生的事,我今天说这个,是想提醒顾之光,施启燕如果有家族遗传的病史,的确要注意自杀倾向。”
听赵向晚这一说,顾之光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说:“那我等下直接到施启燕家里拜访,先陪师姐说说话,如果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先帮她开解开解。导师给精神压力什么的,不要怕,应付一下就行了嘛,反正那个项目是导师的又不是她的,做不好就做不好,导师才是第一负责人。”
他这话一说,赵向晚摇了摇头:“陪伴与开导的确有用,但如果你没有找对引起抑郁的原因,一味地劝她应付对待可能会适得其反。事实上,抑郁症患者都是善良的人,也就是当遇到生活中的问题,他们不怪环境、不怪别人,而是不断反省,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因此陷入一种不断自责的困局之中。我听你讲路妈妈陈述施桐先生的情况,似乎就是这样。所以……你还是先观察一下,让路妈妈随时关注她的情况吧。”
顾之光越听越怕,再也坐不住了,拱拱手告辞:“季昭,多谢你今天谢我们吃饭。朱警察、何警察,改天再来向你们请教。向晚,我先走一步,不管怎么说,我接受了路妈妈的委托,这事我就有责任,我得去看看情况。”
赵向晚挥挥手:“行,快去吧。”
中午这顿饭结束,梅清溪与顾之星为房地产公司开始忙碌,赵向晚四人回市局继续工作。
天气依然炎热,重案组办公室的吊扇依然吱吱呀呀地转着。
电话铃忽然响起,声音急促而响亮。
赵向晚似有所感,抬起头看着红色电话机,看着接起电话的朱飞鹏脸上笑容凝滞,大声道:“向晚,顾之光找你。”
赵向晚快步奔过来,一把拿过话筒:“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顾之光颤抖的声音:“向晚,快来,施启燕,要跳楼。”
赵向晚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跳了吗?”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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