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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辉淡淡道:“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了。”
说实话,在卢辉眼里,负责问话的这个老刑警性格太过温和,像个面团子一样。真不知道这样一个没有锋芒的人,是怎么当上刑警的。还是说年纪大了,快退休了,所以锐气都磨没了?
高广强听不到卢辉的心声,但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轻慢。
高广强当警察几十年,什么样的目光没有见过?他的内心毫无波澜,慢悠悠地从档案袋里取出一份封存在证物袋里的“盟约”。
因为只隔着一张桌面,隔卢辉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原件,这是一份复印件。
复印件还是原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在他恶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罪恶见证。
——匆匆撕下的作业本纸,幼稚地写着三行铅笔字,末尾摁着三个沾血的指印。
卢辉的眉心开始跳动,感觉到有一张让他透不过气来的细密大网笼罩下来。
这张网,名为法律。
这玩意他还留着?
蠢货!过去了二十年的事情,你不说,谁能知道?
他死就死吧,拖我下水做什么!
高广强终于露出了他的锋芒:“卢辉,还认得你十六岁的笔迹吗?还记得你的指纹吗?还记得这干涸的血迹,是从哪里来的吗?”
卢辉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纸。
年少无知,以草莽为美。
那个时候的他,还叫卢尚武,被母亲管束得喘不上气来,对母亲的憎恨无比强烈。
他幻想着有一片自由的天地,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没钱了就打家劫舍,天为被、地为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龚四喜来找他,提出组建三刀会,三人结拜为兄弟时,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他甚至还设计了一个三刀会的标志,帮三个人都纹在胳膊上。
可是,真的提刀杀人,卢尚武害怕了。
他和龚大壮一家六口无冤无仇,只平时来小湾村玩耍的时候,会听到龚四喜满是嫉恨地指着那栋新起的青瓦房说:看到没?为富不仁!
龚四喜杀红了眼,把龚勇(其实是表弟祝康)丢到卢尚武面前,逼他砍人时,他的双腿、双手都在哆嗦。
但情势所迫,他不得不挥刀而下。
当鲜血迸射而出,当惨叫声在耳边响起,当杀人后的喘息声不断从胸腔发出,卢尚武忽然不怕了。
老子杀过人!
老子敢杀人!
老子谁也不怕了!
内心的恶魔被彻底释放,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得到新生。
往事历历在目,卢尚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左上方。
赵向晚一边倾听他的心声一边思考对策。
高广强的问话打断了卢尚武的回忆:“卢尚武,你还记得这张纸吗?”
卢尚武的目光掠过那张纸,突然笑了:“年少无知,见笑了。”
高广强感觉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这种无力感,让高广强加重了语气:“你的指纹、被害人的血迹,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卢尚武依然坐得稳稳当当:“无所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二十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那么清楚。依稀记得,十几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一天到晚想着当梁山好汉,写了个盟约,龚四喜弄来的血吧,我们三个一起按的指印,谁知道是鸡血还是人血。”
高广强脾气再好,听到这一句“谁知道是鸡血还是人血”时,也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人,完没有心!
连一丝一缕的忏悔都没有。
对人命,没有半分尊重。
对天道,没有半分敬畏!
高广强提高音量,大声道:“卢尚武你看清楚!这是你与卢富强、龚四喜杀完人之后立下的盟约,那指印上沾着的鲜血,是被害者的血迹,是你们杀了人之后,身上沾染的血迹!”
卢尚武摇摇头:“是人血吗?那就可能是龚四喜咬破手指的血?”
指纹比对吻合,那又怎样?年少无知摁个指印,能定我的罪?
血迹的DNA检测又怎样?龚大壮一家人死光了,龚四喜是龚大壮的亲戚,DNA相似度应该挺高,就说是他的血好了。
卢尚武远比龚四喜狡猾。
这么实锤的证据,他竟然也能讲出个歪道理来。
赵向晚终于开口说话:“卢局长,你要是总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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