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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桓宣摸摸她的头发。这头一阵,元辂必定会让他上,这些人里唯有他与南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元辂一来要确认他是否忠心,二来他这些年里从没有与南人交过手,一旦开了杀戒,从此就再没有回头路,却是不怕他归南了。“不用怕,我心里有数。”

傅云晚怎么能不怕?刀剑无眼,难说战场上会发生什么。喃喃的,说些自己也知道没什么用处的话:“你千万小心些。”

“知道。”桓宣又摸摸她的头发,忽地一笑,“你担心我?”

傅云晚刷一下红了脸。藏在他怀里不敢看,手只却在这时,摸到他肩上一处伤疤:“这处是怎么弄的?”

“刚开始习武那阵子弄的,好像是剑尖划了一下,”桓宣看了一眼,“那时候跟着刘叔开蒙,就是刘止的阿耶,他是谢伯伯的侍卫,后来战死了。”

刘止。傅云晚忍不住问道:“刘止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桓宣说着话,隐约听见远处有走动问话的声音,而帐篷缝隙处也隐隐透进光亮来,天快亮了,各营寨的士兵大约在起身整装。就该出发了,舍不得她,即便这样抱在一起说说话也让人留恋。

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她软软的手指摸索着,停在他胳膊上:“这处是怎么弄的?”

桓宣想了一会儿,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不记得了。”

傅云晚突然有些心酸。受了这么多伤,连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脑中蓦地划过校场上受了剑伤的少年,城门前浑身浴血的青年,六镇风雪中挥刀厮杀的桓宣。这些地方她都不曾去过,想不出来是什么模样,那少年的脸,青年的脸也都是模糊的,她也想象不出他当年的模样,他从闯进她生命里,便是这样高大雄壮的成年男子模样了。

“怎么了?”桓宣看她低着眼不说话,问道。

“没什么。”傅云晚手指轻轻抚着他臂上的伤疤,不大,半个手指那么长,摸着是凸起来的一条,在他上臂靠近手肘的地方。当初是怎么伤到的呢?伤的时候疼不疼?是要受过多少伤,才会连这些事情都忘记了呢?

桓宣觉得痒,痒之外,还有另一种心里头的痒。她手指软得很,摸来摸去让人心里头都有点没着没落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需要狠狠填补了才好。慢慢握住她的腰,却突然听见刁斗的声响,不多不少,正正五声。

五更了。这时节,是该动身开拔了。算算路程今天就能到兖州,到了兖州即刻就要厮杀,也许连着许多天都不会再有这样香软在握的时候。

眸色突然深下来,傅云晚不曾觉察,犹自仰着脸问他:“五更了,是不是该起来了?”

桓宣嗯了一声,没说话,握了腰的手突然用力,傅云晚惊叫一声,声音打着颤,一霎时软倒。他挺着腰又急又狠,几乎要将她钉死在那里,让她连央求的话都说不出,只是本能地张着唇,润湿了眼角。

有脚步声匆匆走近,越来越清晰,眼前

都开始发晕发花(),与恐惧紧张中滋生出羞耻的愉悦Θ()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脚步声停在帐外:“大将军。”

桓宣吐一口气,听见外面的声音:“该动身了。”

最后一下咬着牙,撞得她几乎要摔下去,又被他伸手捞住。桓宣努力平复着,恋恋不舍退出,将她放在边上,她犹自倒在那里发着颤呼气,动弹不得,桓宣起身披了衣服,又在榻脚的地上找到她的衣服,抖了抖灰:“该起来了。”

傅云晚躺在那里动不得,四肢百骸都是瘫软,再想不到他竟这样,说动就动。

身前一热,他伏下来,发沉的呼吸里带着点戏弄:“时间太紧了,回头有时间了我好好弄。”

羞耻得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胡乱拽了什么遮住脸,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他又抱她起来,拿了衣服给她穿,他不会穿女子的衣服,颠三倒四总不对路,傅云晚再忍耐不住,不得不睁开眼:“我,我自己来。”

眼中映出他的笑脸,乌黑的眼睛带着笑,眼梢嘴角都翘起来,那样可亲,让她一下子就想象出他年少时的模样,比现在白些瘦些,神色没这么吓人,应该是个很明朗的少年吧。

“帮你擦擦?”桓宣拿过布巾。

傅云晚羞耻得立刻又闭上眼:“不,不要。”

“明公,”帐外又有动静,是王澍,“有事。”

满心旖旎不得不止住,桓宣起身,低着声音交代:“我出去一下,你先收拾着。”

脚步声带着风声,只一下子便远了,傅云晚喘着气,许久才能起来,慌乱地穿着衣裳。

桓宣走出门外,特意拉远了距离站住,王澍低着声音:“颜衢招了。”

这几天他加急审讯,终于撬开了颜衢的嘴:“颜家准备起事响应景国军,所以想劫持傅娘子,用以要挟明公。傅娘子那边防卫森严他们进不去,于是通过寄姐引着傅十娘先混进去,后续准备再用李秋要挟傅十娘,由傅十娘下手带走傅娘子,亏得明公发现得早,没让他们得逞。”

看见桓宣陡然凝住的面容,王澍下意识地停住,听见他冷冷说道:“这些年看在谢郎君的面子上优容他们,惯得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杀了。”

王澍吃了一惊,知道他动了怒,急急劝谏:“明公三思!颜家在南人中颇有影响,况且又都是谢郎君看重的人,万不可轻易开杀戒。”

桓宣沉声:“谢郎君没有这等龌龊的友人,动一个弱女子!”

“交战之时什么手段都有,从来不管什么弱女子不弱女子,颜氏筹划劫人,明公对抗景国军,双方如今都是为了公事,职责所在,不得不尔,若是明公杀了颜氏,那就是结下私怨,于明公的大计有害无益,恕我不能从命。”

桓宣冷哼一声。知道他说的不错,只是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竟然想动她?他那样当成眼珠子护着的人,竟让他们这样暗算么?“我警告过颜伯含,再敢说三道四,就剥了衣服挂到城门上,你既然不主张杀,那就照这么办,挂了颜衢。”

“明公不可……”王澍

()还要再劝,桓宣已经离开了,声音冷冷传来:“照办。”

王澍急急思忖着,见他走出两步又停住:“大长公主手里的证据我知道了,是我衣服上一枚金纽扣,能拿回来最好,拿不回来就算了,衣服烧了吧,谁也不能凭着一枚扣子,就说是我。”

“大长公主昨夜来了,刚刚一大早便带着安平郡主见驾去了。”王澍追上去,“明公,颜氏的事,还请三思。”

桓宣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回去帐篷时,傅云晚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那里梳头,屋里没有镜子,她便两只手背在后面,摸索着将浓密的发丝绕过来,又绕过去,桓宣安静地看着,心里一片柔情:“绥绥。”

傅云晚嗯了一声,回过头来,桓宣笑了下:“没事。”

没事了,那些想害她的人,一个二个他都会拿住,杀了剐了,谁也休想动她一根指头。

卯正时大军开拔,一路上加急行军,将及傍晚来到兖州城外七八里处。桓宣一早便走了,伴着元辂在大军最前方,傅云晚独自在车中,听见外面奔雷似的马蹄声,听见几声震天的金鼓响,又过一会儿王澍来了,隔着车门禀报:“傅娘子,明公率军解兖州围城,方才已经走了,请娘子耐心等待,不要担心。”

傅云晚心里砰砰跳着,怎么能不担心,沙场之上,时时都是拼命的勾当,他受着那样重的伤,根本连休息都不曾,便又要上阵了。

金鼓响了又响,敲了又敲,天很快黑下来,距离还远,并不能看见兖州城的所在,傅云晚守在窗口,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呼吸都是停滞。突然又听见一阵激越的鼓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紧跟着是众人呐喊的声响,不多时军队躁动起来,从最前面到后面,波浪似的,无数人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傅云晚紧紧抓着窗框,指骨攥得发着白,从那些议论中模糊分辨出几个字,檀香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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