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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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解魔蛊孢子？</p>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用元火守护她的那一幕。他操纵着元火灭杀严寒，却不伤害她分毫，岂不正是与她从活体中取孢子的情形如出一辙？</p>

难怪当时总觉得十分眼熟。</p>

谢无妄此人实在恐怖，只是元火随她征伐过一次，竟然就将她的技巧尽数偷学了去。</p>

但是，他和她有本质区别。</p>

她吞孢子对自身大有裨益，哪怕当时受些伤吃些痛，但是等到她将孢子彻底吞噬，便会反哺自身。但是他用元火除魔却不一样，元火消耗一分少一分，有害无利，甚至伤及根本。</p>

他助她过冬便受了伤，此刻伤势未愈。</p>

“不，”宁青青下意识拒绝，“让我来……”</p>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p>

“不可！”席君儒的语气比她强硬一百倍，“不敢劳动道君为我冒险，我觉得如今这样便很好！”</p>

宁青青：“？？？”</p>

“嘿嘿，”宁天玺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胡须，“神僧说过，这个酒……啊不，这个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嘛，那就先这么服着，咱们正道修士，哪里会惧怕区区一点魔毒对吧？小席子以身饲魔，供神僧试药，也是为苍生的将来谋福祉呀……为师身为小席子的师父是吧，自当与他同甘共苦……”</p>

宁青青忍不住打断了宁老蛇：“师父！你该不会讨这个‘药’当酒吃？！”</p>

宁老蛇的脸上立刻就显出几分心虚，他慢吞吞地把头拧到了一旁，望着树上的叶子，装作没听到。</p>

“师父，”席君儒语气不满，“今日我身上的毒都已经发出来了，你可不许再跟我抢。”</p>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碟子中的黑色凝露吞入腹中，然后满足地打个酒嗝，脸颊缓缓浮起酡红。</p>

宁青青：“……”</p>

算了算了，管不着管不着。</p>

生无可恋的宁青青像游魂一样飘进松林，顺着林间小道七弯八拐，准备找一个僻静处，供色僧破解莲语。</p>

来到一处熟悉的林间坡地时，她忽然怔住。</p>

只见坡地下面竖着一座四角小木亭，样式简单大气，亭上悬一面最普通的木匾，匾上空白无字。</p>

她记起，成亲之前曾带着谢无妄来到这片小草坡。</p>

这是她从前专门用来生气的地方。</p>

有时候她想吃鸡，师兄师姐们却带回了鸭。有时候因为某个师兄师姐的失误，在与煌云宗的群殴中吃了亏。有时候一个剑式怎么拗都拗不对，扑腾一整天越练越差，气得她暴跳如雷。</p>

每当这样的时候，她就会跑到这个小草坡来，一边打滚一边发脾气。</p>

江都多雨季，遇上雨天，她就会被淋成一只落汤鸡。</p>

那时曾向谢无妄抱怨过山间不讲道理的急雨，随口提过一句，说要是有个能躲雨的亭子就好了，当时他只是笑而不语。</p>

再后来……她嫁进天圣宫，再没有来过她的“生气坡”。</p>

一晃三百年。</p>

此刻，草坡下面真的多了个木亭子。</p>

宁青青抿住唇，垂着脑袋，慢悠悠地走下草坡。</p>

心中忽然涌起些退却之意，她知道，这是近乡情怯。</p>

‘三百年啦，说不定别人也发现这里缺个亭子！未必是他盖的。’她这么想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小亭的木阶前。</p>

用的是松木，就地取材。</p>

看着那些大气利落的线条，宁青青的心脏开始没着没落地在胸腔中跳动。</p>

木亭很小，三面环着亭栏和木椅，也就够坐四五个人。</p>

木柱上，随手雕了些竹叶纹。</p>

一撇、一捺。</p>

是她曾用指尖描摹过千百次的熟悉弧线。</p>

她的鼻眼涌上了酸酸的涩意，视野中的竹叶纹模糊一片，像是竹林中落了一场雨。</p>

谢无妄的气息来到她身后。</p>

“成婚之后，玉虚门大案、南疆魔祸接踵而至，后来我也忘了。”他轻轻地笑叹，“可惜。”</p>

她轻轻吸着气，不让自己的肩膀颤动。</p>

她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不是这座忘了告诉她的亭子，而是最初那份简简单单的心意。</p>

想看她笑，看她哭，想要呵护她，为她遮风挡雨。</p>

宁青青缓缓转身，视线落在他的胸口。</p>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谢谢你。”</p>

余光瞥见他的喉结上下滚了一圈。</p>

胸膛闷闷震了下：“嗯。”</p>

“以后我生气就来这里。”她弯起眼睛，抬起头来，看他的脸，“其实我脾气很坏的，每日都会生气。在玉梨苑时，生气就打地板，打完又后悔。”</p>

她抬手敲了敲身旁的木柱：“这个结实，打不坏！”</p>

他先是露出一丝笑容，旋即，笑容冷凝。</p>

他听出了她未曾明言的意思。</p>

她不会一直留在他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