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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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动了。她喘着气，心满意足地让思绪散开。</p>

谢无妄如遭雷击。</p>

方才她轻声呢喃，说太阳真好，他已有了糟糕的预感。</p>

他几乎将自己全部元血都给了她，然而她的身体却依旧沉了下去，沉向无底深渊。</p>

他的心口痛到失去了感知，一片麻木。</p>

这一声“夫君”悦耳至极，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尖，刺入他的心脏，将所有的苦痛尽数释放。</p>

耳畔响彻嗡鸣，分明失了那么多血，却仍有血液顺着嘴角流下。</p>

他记起妄境中那一幕。</p>

她扣着他的手指，躺在大木台上。她对她自己说——“临死之前，不要再去回忆那些痛苦和不开心，就当作，时间永远停在了大木台上最开心、最欢愉的这一刻。就这样，结束吧。”</p>

她做到了。</p>

最后的时刻，她当真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晒着太阳、心无芥蒂地唤他‘夫君’的时候。</p>

她忘却了苦痛，也忘却了他与她并肩而行的这一程吗？</p>

他还没来得及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一生等待她的原谅。</p>

他还没能哄好她。她再不需要了，不需要原谅他，她只遗忘便好。</p>

他的心痛到了极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好，很好。”他轻轻地笑，嗓音嘶哑，“阿青，做得很好，只要你快乐便好。”</p>

他不敢用力搂她，不敢惊扰她分毫。</p>

就让她……甜蜜释然地离去。至于他，便痛着、受着。</p>

这样的疼痛，该他受着。</p>

原来痛到极致，便是此刻这般感受。</p>

“夫人啊！”重伤的浮屠子踉跄着扑到地上，捂脸哽咽道，“你让我转告道君的话，被我私心瞒下一句没讲，你倒是快点醒来骂我啊！”</p>

谢无妄静静地转头看他。</p>

“说。”他轻声吐字。</p>

浮屠子眼眶中蓄着泪：“夫人让您杀了她。她说，邪魔要取您道骨复活，让您杀了她……属、属下不忍心，实在不忍心。没想到，夫人还是……”</p>

他把胖脸别到了一旁，没让谢无妄看到落下的泪珠。</p>

谢无妄眸光一定，若有所思。</p>

道骨？复活？</p>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p>

垂眸，看她。她的瞳孔正在涣散，笑容甜蜜，小脸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p>

他扯了下唇。</p>

左手覆上她的脸，拇指摩挲她的小梨涡。</p>

右掌燃起焰，扬手，陡然重击自己左边胸膛。</p>

“轰——”</p>

一口鲜血涌出，连同闷哼声一道咽回腹中。</p>

借着道体重创之机，他反手嵌入自己后背，拔骨！</p>

拔骨之痛，竟是远不及心口疼痛之万一。</p>

他笑起来。</p>

“宁青青，你这个劫，可不要让我失望啊。”</p>

五指紧握，广袖飞扬。</p>

动作一往既往，冷酷又利落。</p>

“咔——”</p>

道骨离出！</p>

人凰族最后一位王族的极火道骨，至美至纯，绚烂剔透。</p>

“道君！！！”浮屠子睁圆眼睛，扑通摔了个狗啃泥。</p>

周遭门人惊骇之极，齐齐单膝着地：“君上不可自伤！不可——”</p>

谢无妄唇畔噙着浅笑，五指一收，道骨在掌中化成一团璀璨流光，嵌入宁青青柔软的胸膛。</p>

人事已尽，只待天命。</p>

她的一颦一笑掠过他的眼前，从初识，到如今，一一浮现，清晰分明。都说人死之前会走马灯一般回顾此生种种，在这一刻，性命无碍的谢无妄，却是清晰地看见了那些与她有关的过往。</p>

桩桩件件，近在眼前。</p>

她若去了，他这颗死成了灰的心也会随她而去，只留下一具躯壳，为这世间众生倾尽所有。</p>

他的脸上失去了全部血色，白得像一尊透明的玉雕。</p>

他几乎耗尽了元血，又自取道骨。</p>

这是谢无妄这一生从未遭遇过的重创。</p>

“君上，君上啊！”天圣宫门人齐声痛呼。</p>

谢无妄抬眸环视四下。</p>

这里的两万人，皆是天圣宫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合力结成杀阵，能够拆掉上古封印外的混沌乱流，助谢无妄进入阵心，这已是一股极度可怕的、能够与天地神祇角力的力量。</p>

他们是天圣宫小半身家，也是他手中最利的刃。</p>

谢无妄淡笑道：“怎么，以为本君损了修为便压不住你们？”</p>

他的声音极轻，掠过四下，却令那两万人大阵霎时寂静无声。</p>

谢无妄修为登凌绝顶，但旁人敬他、畏他、服他，却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修为。</p>

“宁青青灭杀西阴邪魔，是英雄。”他扬起了苍白俊美的面庞，环视面前这些曾随他出生入死的战将，“万妖坑中的上古邪神即将破印而出，唯有她，能够力挽狂澜。她若死了，诸君有所准备，随我一道舍生取义罢。”</p>

他的语气甚是平静，温柔，带着一点凉薄的笑意，与往日一般无二。</p>

众人齐齐抬眸，短暂震惊之后，齐声明志——</p>

“誓死追随君上！”</p>

“誓死追随君上！！”</p>

作者有话要说：最初的谢狗：找到那个劫，鲨了她。</p>

后来的谢狗：如果你是那个劫，我不会留情。</p>

追妻的谢狗：我教你如何在夺我道骨之后治理天下。</p>

现在的谢狗：请你务必变成那个劫，活过来！</p>

【安心啦，作者本质还是小甜文写手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