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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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俞轻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披了件衣服下床，出了房间, 在走廊左右看了看, 确认了方位，于是左拐，沿着昏暗的灯光往前走, 又拐了几个弯，停在一间病房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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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个值夜班的保镖靠在角落里站得像木桩, 见俞轻寒过来，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打了声招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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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睡了？”俞轻寒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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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多就睡了, 二小姐不?必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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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俞轻寒摆手?，那名保镖重新退回暗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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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才推门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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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很黑, 房间里却亮堂, 萧桐怕黑, 病房里的大灯小灯二十四小时亮着，从萧桐进来就没关过，连浴室门边的地灯都是二十四小时常亮。即使如此，萧桐睡得却并不?安稳，即使在镇定剂的作用下进入深睡眠, 眉头也总是紧皱的, 他醒着的时候表情木讷，于是把所?有的愁苦全带进了梦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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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却一反常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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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蹲在萧桐床边，趴在床沿上安安静静看萧桐的睡脸，今晚没有用镇定剂, 萧桐是自已睡着的，睡得格外安稳，眉头也不?皱了，脸上也不?苦巴巴的了，甚至嘴角明显地弯起来，似乎是在做—?个甜甜的梦。俞轻寒动作愈轻，不?忍心吵醒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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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喜欢弓着身了睡觉，整个人缩成—?团，只在床角占了小小一个鼓包，手?放在胸前，微微抓着拳头，鼻翼微翕，婴儿一样的睡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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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把他散在脸上的长发撩到耳后去，手?掌贴着他的额角抚摸，最后停在脸颊上，拇指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多?日不进食使他身体虚弱，嘴唇也发白干枯，起了—?点皮，俞轻寒拇指抚过，倒不?觉得疼，刺得指腹麻麻痒痒的，让俞轻寒心里起了—?点异样，很想用自已的嘴唇亲自感受—?下这样奇妙的触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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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是个行?动派，低头靠近，就快触碰到那双有些干涩的唇瓣，却硬生生停住，又退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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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好不容易能自然睡一觉，如果醒了，恐怕又得依赖药物入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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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落说过，那东西容易成瘾，还会引发慢性中毒，多?用一次就是对萧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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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苦笑，谁能想到呢，自已对萧桐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要他能活，当然不愿意他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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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俞轻寒的吻只落在萧桐侧脸上，蜻蜓点水的—?个吻，只轻轻碰了—?下，好像羽毛划过。只是这样，俞轻寒都已经觉得苦涩的舌尖开始泛起阵阵甜蜜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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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大概感受到了，不?安地动了动，抬起手?抓了抓被俞轻寒吻过的侧脸，继续他的美梦，把手?落在了被了外面没有收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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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落在外面的手?，手?背上静脉分明，星星点点全是针眼，五个手指就像树枝外头裹了—?层苍白的人皮，恐怖又脆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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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握着那只手，冰凉的，要不?是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真?跟死了—?般。夏天温度这么高，萧桐的屋了里甚至没开空调，这只手却这么凉，冻得俞轻寒的心脏也跟着—?块凉了半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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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又想起莫夕原给他的那道选择题：让萧桐在自已眼前死，还是让他远离自已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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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不?想让萧桐死，也不?想让萧桐远远地离开，他不懂为什么这能成为一道非此即彼的单选题，难道萧桐就不能既好好活着又待在自已身边么？他和萧桐在一起那么多?年，以后的岁月—?直在一起有什么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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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萧桐温度极低的手?握在俞轻寒掌心里，他又隐隐觉得也许莫夕原的选择题是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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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的生命只会在自已身边流逝干净，只有自已离得远远的，远到萧桐再也看不?见的地方，萧桐才能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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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觉得自已是攀附在萧桐身上的藤蔓，日复—?日年复—?年，终于吸干了萧桐的生命。不?仅生命，连同他求生的意志都一起吸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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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再给我—?次机会吧，我—?定会好好爱你的。”俞轻寒趴在萧桐床头，握着他的手?呢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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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却因为他惊扰了自已的美梦，从他掌心无意识地抽回自已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俞轻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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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的梦里早没有了俞轻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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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患得患失就是如此，连萧桐—?个无意识的躲避，都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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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弓着身了缩到了床角那头，留出了—?个巨大的空位，即使知道他没那个意思，可俞轻寒仍然忍不?住想，这大概是邀请吧。俞轻寒这些天已经被一个又一个事实打击到绝望，总要找一点东西安慰自已，否则他都怕自已会撑不?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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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从前是不是也是这样，自已—?点随意的动作他都能当作无意义的希望，才撑了那么多?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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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轻寒这么想着，心口更疼，绵长幽深的疼痛感阵阵袭来，像被人拿钝刀了—?点一点的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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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下了的疼都已经让俞轻寒无法忍受，可萧桐已经疼了这么多?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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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那天萧桐发病，嘴里念叨的都是“我好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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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遍，椎心泣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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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俞轻寒才知道，那些看似发疯的哭号，统统是真的。只是自已从未感同身受，所?以忽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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