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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刷的一下,将视线齐齐落在了韩成林的身上。
这视线有愤怒,有质疑,有冷笑,有讥讽。
而韩成林听着林枫那根本就是肯定语气的问话,用力的摇着头,脸色惨白而毫无任何血色,他不断向后退去,表情充满着惊恐与绝望,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然后,崩溃的痛哭失声:“都怪他!都怪他!”
“我本不想这样做的,是他,是他逼我的!”
“他家里条件明明和我一样不好,凭什么我就要穿粗布麻衣去干活,而他却能穿那么好的长袍在家安稳读书?”
“凭什么我去诗会,总会被人笑话,而他却能和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
“凭什么我那么努力读书,却总是比不过他,在其他人眼里,哪怕在我叔父眼里,我都不如他!”
“我好不容易要脱离他了,好不容易要摆脱这个恼人的家伙了,可他偏偏还要跟我一起去投奔我叔父,还要去我叔父那里将我比下去!”
“他还说他要勤奋干活,他以后也要当我叔父那样的掌柜让他娘享享福……他当掌柜,我当什么!?我难道要一辈子比他低一头吗?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韩成林崩溃大哭:“你们说我有错吗?都是他的错!是他要抢走我的一切!所以我只能……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目光凶狠,咬牙切齿:“他死的时候眼睛睁的很大,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他肯定没想到吧,没想到最后会输给我吧!我赢了,我终究是赢到了最后!”
听着韩成林的话,众人只觉得他疯了。
孙伏伽蹙眉道:“就因为你嫉妒他,害怕他以后还会超过你,所以伱就动了杀心?”
韩成林瞪着眼睛怒吼着:“我才没有嫉妒他!他不就是有一个好娘嘛!我要是有他那样的娘亲,我会比他做的更好!我只是防患于未然,没错!防患于未然!”
赵十五不由摇头:“无法理解,不可理喻!”
林枫淡淡道:“妒火一旦烧起,便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断积累,可偏偏他无比嫉妒甘青,却又只能表现出与甘青关系很好的虚伪样子,长年累月之下,他内心已然扭曲,早已对甘青恨之入骨了。”
“现在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脱离甘青的阴影,结果甘青又要和一起去,而身为结拜兄弟,他不想戳穿自己的虚伪,只能答应,结果……内心的妒火与恨意到了一个临界点,甘青稍微说上那么一句不称他心的话,他便彻底被情绪所掌控。”
“脑袋一热之下,自是什么都顾不得,犯下了这杀人之祸。”
韩成林仍旧在喊着他没有嫉妒甘青,都是甘青自己找死的话,可已经没人理睬他了。
众人都明白了,韩成林说什么甘青怕辛苦,要打退堂鼓,恐怕真正怕辛苦的,是他韩成林才是。
他对甘青的所有话,都是有目的的抹黑与谎言。
他说甘青临死前眼中有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认为是甘青不相信会输给他,可他们觉得,甘青可能从来都没想过要和韩成林比吧?甘青眼中的不敢置信,应该也是不敢相信他无比信任的结义兄弟,竟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下杀手……只是甘青已死,他人生最后一刻的想法,再也无法被人得知了。
“这么说……我,我其实没有错!”
这时,县令蔡翁义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眼中的死寂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生机,可生机之中又带着无尽的哀痛,他又哭又笑道:“我没错,我真的没错,我就说韩成林是凶手,他当时都招供了,我都已经抓住了真凶!”
“可结果,结果……”
他忽然看向周正,愤怒中又带着痛苦:“都是因为你,你说我错了!我因此自责不已,我娘子……我娘子更是因此而死!”
众人视线瞬间落在了周正身上。
只见周正眉头紧皱,他脸色难看道:“本官怎么知道还有另一起凶杀案?”
“若是本官知道孙鹤琴杀的人不是甘青,本官岂会找你的麻烦?”
说着,周正看向孙鹤琴,道:“要怪也该怪你!你杀了人,竟然连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而且若不是你给蔡翁义送钱财,本官岂会被你们给误导了?以为你们为的就是甘青之死!”
孙鹤琴才觉得自己最无辜,他抓着脑袋道:“我哪知道就在同一天,甚至很近的时间内,会在这蛇山之上,发生另一起凶杀案啊!”
“我和甘青不认识,我哪知道死的人不是甘青啊!”
“而且……”
孙鹤琴低头看着这具无头尸首,道:“我当时杀了他,直接抱着他的脑袋就跑了,根本就没再管过他……为什么他的尸首会被埋在这里?甚至连我扔掉的脑袋,也都埋在了一起?”
“这特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鹤琴不由看向周正,周正脸色冰冷:“本官怎么可能会知道?本官若是知道了,岂会断错案!?”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冰冷的目光瞬间看向崩溃的韩成林,喝道:“韩成林,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是你在杀人之后,碰巧发现了孙鹤琴也杀了人,所以你就动了歪心思,你故意将孙鹤琴杀的人埋了起来,让孙鹤琴以为他杀的是甘青,这样你就能逍遥法外了!?”
听到周正的话,众人不由一怔,既然纷纷看向韩成林。
他们都觉得韩成林是有这样的动机和可能的。
崩溃大哭的韩成林闻言,忽然一愣,他忙摇头:“不是,这不是我做的!”
“还说不是你做的!?”
周正厉声道:“若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本官,被你砍掉的甘青的脑袋为什么会和这具尸首埋在一起?还有你那染血的血衣,为什么也会这这具尸首埋在一起?”
“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的证据!”
众人听到周正的话,想了想,都不由点头。
“的确!甘青的脑袋和韩成林染血的血衣,都是韩成林自己藏起来的,这些东西和这具尸首又埋在一起,足以证明是他所为!”
“真没想到啊,韩成林看着瘦瘦巴巴的,没想到竟如此心狠手辣!”
“甘青是相信他,才愿意和他一起走的,结果他毫无任何犹豫的杀了甘青,这等人的心就是黑的!他的血就是冷的!他能做出任何事都不值得意外!”
“没错!而且他杀了甘青后,还将甘青的脑袋砍了下来……这得是多狠的心才能做到,得是多么冷静和阴险,才能想到用这个办法防止别人认出甘青来……所以他在发现了另一具尸首后,想到这样的法子瞒天过海,完全是可能的!”
“当真是心狠手辣,卑鄙不已啊!”
众人议论纷纷,都用冰冷的视线看着韩成林。
韩成林听着他们的话,感受着他们冰冷的目光,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用力摇着头:“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这不是我做的!”
“我都已经承认是我杀了甘青了,我还何必隐瞒其他?”
说着,他忙看向林枫,道:“林寺丞,你这么厉害,你这么聪明,你肯定能看出来不是我做的吧?我没理由隐瞒的,不是我,真不是我!”
周正冷声道:“林寺丞,你不要被他的话给迷惑了,本官看这韩成林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对付他,就该大刑伺候!”
“来人!”
周正直接喝道:“将韩成林绑起来,带回衙门,本官倒要瞧瞧,大刑之下你还能嘴硬多久!”
韩成林一听,脸上满是惊恐,他摇着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衙役们哪里会理睬他,直接就要将他绑走。
“等一下!”
这时,林枫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将韩成林的表情变化收归眼底,缓缓道:“应该不是他做的。”
周正皱眉道:“林寺丞,你别被他给骗了……本官当时见到他时,他一个劲的向本官喊冤,表现的十分可怜,好像真的有多大的冤屈,本官就是被他给骗了,才酿成后面的错误的!”
“这个家伙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林枫笑道:“周刺史放心,本官心里有谱。”
“本官之所以觉得不是他,有几个理由。”
众人一听,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第一,如果他真的想用甘青的尸首,代替孙鹤琴杀了的尸首的话,那他在搬运处理这具尸首时,就该脱掉这具尸首的衣服,并且将其套在甘青的尸首上。”
“这样的话,才能让一切真正天衣无缝!”
“你们别忘了,孙鹤琴只是砍掉了此人的头颅,并未脱掉其衣服,而且孙鹤琴是记得这人穿什么衣服的……”
“倘若真的是韩成林所为,他都想到用尸首替换尸首来一招瞒天过海了,都想到给甘青脱下外衣了,又岂会想不到更换衣服这一点?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
林枫看到卷宗时,包括后来在大牢询问孙鹤琴时,就十分在意尸首身上的衣服问题。
毕竟孙鹤琴是没有任何理由脱下死者衣服的。
而死者没有衣服,就是十分明显的破绽。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皱眉想了想,旋即认同的点着头。
孙伏伽道:“的确……如果真的是韩成林做的,他不可能会忽视衣服这一点。”
韩成林连忙点头:“没错,所以我说不是我做的!”
“不过……”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他看向韩成林,道:“本官始终有个疑惑。”
“你若是没有看到孙鹤琴杀人,以及这具尸首,那你为什么会说出甘青穿的是灰色麻衣的事来?”
“这明显就是为了让孙鹤琴有错误认知,让孙鹤琴认为自己杀的就是甘青的行为。”
孙鹤琴一听,连忙点头:“没错,我就是听到了灰色麻衣,死在蛇山,没有脑袋这三点,才会十分笃定那就是我杀的人!”
“这三点但凡任何一个有问题,我可能都会怀疑。”
韩成林说道:“这……这是我在被蔡翁义去信,让我从商州返回绥州配合调查时,在返回的路上,有人给我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让我这样说的。”
“纸条?”
林枫挑眉:“纸条在哪?”
韩成林道:“已经被我撕了,我怕被其他人发现,暴露我的问题。”
林枫看着他,道:“你这么听话?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韩成林忙道:“纸条上说是我杀了甘青的事实……还说如果我不想因此而死的话,就说甘青穿的是灰色麻衣,说只要我这样说了,我就不会死!”
“所以,所以我惊慌之下,为了活命,才这样说的。”
林枫眯了眯眼睛,蹙眉思索着韩成林的话。
周正冷笑道:“林寺丞,你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他说有什么纸条,但结果又说纸条被他给毁了,根本就没法证明自己的话,要我看,这就是他瞎编的谎言!”
韩成林摇头:“我没有,我没必要再说谎啊!”
林枫想了想,道:“我还有第二个认为不是他的理由……”
众人一听,再度凝神看向林枫。
林枫道:“大家想想,如果他真的想要因此陷害孙鹤琴,那在有人发现尸首后,他是不是就应该立即散布消息,让人知道当日孙鹤琴也去了蛇山?”
“这样的话,在他有嫌疑的同时,孙鹤琴的嫌疑也便跟着有了,那他就不会是唯一的嫌疑人,不会如蔡翁义抓他时一样,只盯着他一个人审问,审问不出来还动刑,明显是认定了唯一嫌疑人的他就是凶手!”
众人闻言,都跟着沉思了起来。
林枫见状,继续道:“大家再想想……传出孙鹤琴去了蛇山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周刺史已经关注了此案,并且韩成林已经被蔡翁义给结案定罪的时候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韩成林做的,他岂能等到自己都被定罪结案了,再想办法让人传出孙鹤琴去了蛇山的消息?他就不怕玩脱了,自己先死了?”
“毕竟孙鹤琴多少是一个有钱的商人,他能暗中做的事太多了,韩成林凭什么觉得自己在牢里,还能让孙鹤琴来给他替罪?”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也都点了点头。
“林寺丞的话很有道理。”
“这么一想,的确很多逻辑都不通。”
周正道:“他不是立马就要去商州了吗?或许不是他不想做,而是没办法。”
林枫摇头:“他正是因为马上就要走了,才更应该提前散布消息,预防自己预料不到的事……当然,也可以说他没时间,可别忘了,他从商州回来后,也是有时间的散布消息的,甚至在蔡翁义审问他的时候,他都可以提一嘴在蛇山见到了孙鹤琴的!”
“可他没有做,一个孙鹤琴的字都没说……即便他不知道孙鹤琴的名字,说一句在山上也见到了其他人,那也行……但他还是没说。”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他在蛇山上压根就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否则狠毒如他,绝对会拉其他人下水的。”
周正皱了皱眉头。
其他人也思索了起来,旋即也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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