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 176 章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176、折命自罚</p>

白琅本想在暗访结束后把龙鳞要回来, 但是一听叶墟这话, 又准备把它扔了。</p>

“那更不行。”叶墟说, “隔天他来探望你, 现你把鳞片扔了，肯定会觉得你对他有所不满。”</p>

白琅又改了主意：“那我要把鳞片弄回来。”</p>

他们俩讨论的时候, 方才跑走的那小童又回来了。</p>

他满脸笑容，说着“二位快请进”，绝口不提刚才鄙视白琅那回事。白琅也不跟他纠缠，径直走了进去。</p>

进去之后, 另一个道童引他们到厢房落脚。</p>

“您二位可来对了！这几日讲法的是嫦光上人, 也就是当今混阳道场的坐镇者，天下九阳之一！你们知道这次新掌门继位吧？那可是由嫦光上人亲自授冠的。”</p>

……快醒醒，那冠是我自己戴上的。</p>

小童又道：“还有还有，玉仙尊你知道吧？”</p>

白琅憋了一肚子话, 瞬间被他一句“玉仙尊”给逼回来了。</p>

“玉剑悬仙尊吗？”她配合地问。</p>

“是啊, 玉仙尊当初也是嫦光上人的弟子呢。”道童得意地说，“嫦光上人有伯乐之才，相中了玉仙尊, 这才有他如今的二朝元老之殊荣。”</p>

这道童又流利地吹捧了半天, 说了很多嫦光上人的光荣事迹。</p>

到厢房之后，叶墟问白琅：“你到这儿来到底是做什么的？查内贼吗？”</p>

“不是为了查内贼……”白琅从储物袋里拿出镜子, 在屋内各处摆上, “而是想知道为什么查内贼的事情拖拖拉拉这么久都没做好。”</p>

叶墟脑子绕了几个弯, 终于知道白琅是什么意思了。</p>

“你怀疑玉剑悬？”连叶墟这个外人都觉得诧异, “玉剑悬是太微座下第一人，地位比那两个鲛人还高些，你能顺利继位有一大半是他的功劳。就算你信不过他，至少也要信得过太微的眼光吧？”</p>

白琅微微闭眼，周围镜面闪烁，一个个场景闪过——有混阳道场前的九扇门，也有空无一人的讲法大殿，还有昏暗的祠堂。</p>

“正是因为我太相信玉仙尊的能力了。”白琅睁开眼，所有镜面都静止不动，“所以当他解决不了内乱问题的时候，他就一定参与了内乱。”</p>

满室镜光清疏，与白琅的目光一样。</p>

叶墟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他从人情常理上不相信玉剑悬有问题，但白琅纯粹从事情的结果进行评判，这一点已经与太微死前不同了。</p>

叶墟甚至惊悚地意识到了太微死去的“必要性”：他为白琅规避了仅有的弱点——人情。</p>

白琅一面面镜子看过去，仔细端详其中定格的瞬间，想找寻嫦光上人的踪迹。</p>

“他好像不在附近？”叶墟也低下头查看，白琅照见的镜像基本已经覆盖了混阳道场的每一处、每一个人，但是其中并无嫦光上人。</p>

“已经跑了。”白琅抬手挥袖，所有镜子收入囊中，“我们去追。”</p>

大门猛然敞开，剑光起，划破混阳道场的天空。</p>

叶墟急忙追上去。</p>

白琅手中捧着银镜，镜中场景瞬息千里，毫无停滞之意。</p>

她皱眉诵真言道：“潜龙，羽翮，流音。奏蕤宾，神走枯庭中。”</p>

镜中意象定格在一片海域，下方岛屿连环，上空烈风凛凛。此时叶墟正好追上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拉入镜中。</p>

从镜中出来的时候，周围没有风声，只有模糊的龙鸣、振翅声、稀疏乐音。</p>

高空之上，白琅无需御剑也如履平地，她手中银镜倒映出对面那人的面孔。</p>

那是一位周身环绕着白色飘带的年轻女人，面容清寒绮丽，簪呈新月形斜依在脑后，长半挽半垂，怀中有一只雪白的长耳兔。</p>

“嫦光上人。”白琅手中的镜面泛开波纹，声音如水般扰动镜像。</p>

嫦光上人摸了摸兔子背后的光滑绒毛，低声道：“掌门真人？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继位大典才刚刚结束吧。”</p>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嫦光上人。”白琅笑道，“你明日不是应该在混阳道场讲法么，这会儿为何会在千山乱屿上空？”</p>

嫦光上人依然低着头，声音柔和：“去其他几个道场散散心罢了。”</p>

“看来是我继位一事让你心里添堵了。”白琅语气锋利，让人难以接话。</p>

嫦光上人停顿了一下，柔声道：“掌门真人说笑了。”</p>

“不是她啊。”叶墟低声提醒，“请杀手那个肯定是男人。”</p>

“我知道。”</p>

白琅话音一落，周围空中便出现了其他三道人影——一道窈窕婀娜，金冠黑衣，手执碧玺；一道高大威武，玄甲银胄，手持□□；还有一道浑身笼罩在紫色雷霆之中，面容模糊不清。</p>

光阳道场阙贞上人、霞阳望陵上人、宝阳指暇上人。</p>

“最后那个。”叶墟指了指浑身笼罩在紫色雷霆中的指暇上人，“是他。”</p>

“知道了。”</p>

白琅一抬手就将叶墟推进了镜子里。</p>

“等等，你把我弄走做什么！”叶墟扒着镜框。</p>

“我要处理灵虚门内务。”</p>

白琅身前镜子破碎，叶墟消失在镜中。镜中像没有散去，而是直接从镜里重叠到现实。</p>

无界镜世在千山乱屿上空展开，大片游鱼似的异生物遮蔽了天际，海面倒映出的却仍然是清澈湛蓝、万里无云的天空。</p>

站在中间的望陵上人道：“太微枉顾先圣之法，妄传轻露，不配为掌门！”</p>

他手中□□绽开点点锐光，一刺出去却只听见镜面破碎的脆响。一小块天空剥落下来，里层有一只巨大的镜世生物把眼睛贴在他面前，却被另一重镜面限制住，</p>

白琅手中不知何时又捧了一面银镜。</p>

她笑道：“解释什么？太微都死了，我对你们叛乱的理由又不感兴趣。”</p>

阙贞上人手中碧玺散出点点清光，又一块天空剥落下来，里面露出更深层的“镜世”。无数奇形异状的生物挤在小小的缺口，身体贴得扁平，使劲往他们四人身边靠近，却始终被看不见的镜面阻挡。</p>

几人根本无法接近白琅，甚至无法移动寸步。</p>

这么诡谲奇异的事情几人还是第一次遇到，难怪一道“无界镜世”可以将天下群雄阻挡在正阳道场之外。</p>

“玉剑悬提醒你什么了？”白琅质问嫦光，“他能猜到我要彻查混阳道场，却没撇清自己与你的关系，可见是很看重你了。”</p>

嫦光上人不答。</p>

其余几人纷纷施展神通破除镜世封锁，这时候天空中飞来一只巨鱼将他们全部吞了进去。</p>

白琅跨过一层层的镜世，走到嫦光上人面前，认真道：“你若是对他也有千万分之一的尊重，就把事情讲明，我可以保他从斩仙台上活着下来。”</p>

“你要他上斩仙台？”嫦光上人脸上的柔和笑容终于消失。</p>

灵虚门也有司掌刑罚的地方，那就是斩仙台。斩仙台不仅是夺人性命，更是斩断仙根，让修仙者从此与仙道无缘。</p>

太微脾气不好，但不重刑罚，斩仙台也已经闲置多年了。</p>

“别忘了是谁成就了你的今日。”嫦光上人冷冷地说，“若是没有玉仙尊的全力支持，你如何能够坐稳掌门之位？”</p>

“错了，是太微成就了我的今日。”白琅平静道，“至于我要如何坐稳掌门之位，等你上了斩仙台自然知道。”</p>

“你……！”嫦光上人手中微微用力，白兔吃痛，从她怀中跳走，一下就消失在群鱼幻象之中。嫦光上人的视线随白兔而去，一时间有些怔忪。</p>

白琅抬手轻招，一缕火苗盘绕着她的掌心，眨眼就呈螺旋状拔起化作赤幡。</p>

嫦光上人又惊又怒：“妙通五行术，你与天殊宫是何关系？”</p>

白琅手中赤幡边缘冒着火焰，往四面八方延伸，将本来就剥落不少的天空烧得犹如末日。她冲嫦光上人笑道：“你再想想清楚自己有没有资格问我话。”</p>

她手中长幡微斜，遮天蔽日的烈焰化作火雨倾盆而下。</p>

一道剑光化作帷幕将烈火扫开。</p>

这剑光白琅从未见过，光芒暗金，持正守一，浩气荡然，让人生不起一丝敌意。</p>

白琅将手中长幡收回，杆底用力往下一顿。</p>

天空皲裂出无数道裂纹，镜子碎片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深层镜世的生物像闻到腥味的鬣狗扑出来，上下浮动游荡，将空中所有看得见的活物侵吞干净。不多时天空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根本看不出镜里的世界再次进行了替换。</p>

“玉剑悬，你敢对我动手！”白琅厉声斥道。</p>

玉剑悬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一只手抱着嫦光上人跑丢的兔子，另一只手持着佩剑。白琅从未见过他出手，她还一直以为那柄剑是装饰，没想到玉剑悬真的修剑法。</p>

“掌门真人，你冷静一下。”玉剑悬劝道。</p>

白琅手中长幡又是一顿，刚刚被替换的天空噼里啪啦地开裂，里层露出黑红色的流体，不知道是岩浆还是血。</p>

“好，我冷静。”白琅笑了笑，冷静地同他说道，“叛乱分明是由光阳、霞阳、宝阳、混阳四个道场谋划，你向太微汇报其三，隐瞒混阳不报，又拖拖拉拉缓和矛盾，不过就是为了想办法将你以前的授业恩师摘出去。太微对你信任有加，将灵虚门内务交由你处理，你又如何敢徇私？如今又如何敢对我动手？”</p>

玉剑悬面色难堪。</p>

他看了一眼嫦光上人，然后回过头看向白琅，收剑施礼。</p>

“掌门真人，还请回正阳道场解决吧。”</p>

白琅冷笑：“回吧，别在外面丢脸。”</p>

她拂袖入镜，面色非常不善。</p>

玉剑悬觉得她背影与太微有几分相似。</p>

她一离开，游鱼们便蜂拥而上，将玉剑悬与嫦光吞入腹中，然后甩尾从天空的破洞中潜入镜世，直接到达正阳道场周围。</p>

回正阳道场之后，无极殿前正好有几位长老在等待觐见。</p>

“掌门真人……”</p>

玉剑悬道：“退下，掌门真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p>

白琅直接推门进去，眼神没有偏移一丝。</p>

嫦光上人站在殿下，脊背笔挺，但神色一直不太好看，不知道是担忧还是恼怒。</p>

玉剑悬最后进来，将门带上。</p>

“你解释，我听着。”白琅对他道。</p>

玉剑悬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在处理内乱一事之上有所隐瞒，愿受掌门真人责罚。”</p>

白琅神色稍缓，安抚道：“灵虚门刚刚换代，你知道我离不开你。”</p>

玉剑悬一直压着的情绪终于上来了：“所以我不懂掌门真人为何要去混阳道场！”</p>

白琅眼神忽凝：“若我不去混阳道场，你要包庇叛乱到几时？”</p>

玉剑悬知道白琅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所以才会一直退让。如果他一力担起责任，那嫦光上人或许不用承受太大压力。</p>

但是白琅迂回一诈，却瞬间让他进退维谷。</p>

白琅见玉剑悬又陷入沉默，便对着一旁的阴影道：“微生，帮我把嫦光上人带出去，我想跟玉仙尊单独谈谈。”</p>

嫦光拂袖道：“我自己出去。”</p>

嫦光和微生涟离开之后，殿中只剩下白琅和玉剑悬。</p>

白琅没有再逼问他什么，而是直接取掌门令下诏，丢在了他的面前。</p>

玉剑悬凝视着诏令上的字，手紧紧攥着剑柄，一语不。</p>

白琅道：“光阳、霞阳、宝阳、混阳四个道场将在近日重设，叶墟会解决掉为的指暇上人，其他三人废除修为，逐出仙境。至于你，上斩仙台吧。”</p>

玉剑悬听完全部处置方式，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p>

“掌门真人……”</p>

“求情的话不要说。”白琅走下圣座，壁上的粼粼水光投映在阶下，如同浅池一般，“玉仙尊，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太微，我就算磕破头也会为你求情。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p>

站在阶上的是我，阶下的是你。</p>

无极殿中已经没有那个哭着求情的少女的位置了。</p>

“你抬头。”白琅道，“看着我再回答一遍，你忠于谁？”</p>

玉剑悬一点点抬起头。</p>

那顶赤金冠沉重地压着白琅的丝，冠冕之下，她的眼神中是毫不遮掩的悲伤。</p>

玉剑悬又重新低下头，闭目，下跪。</p>

他道：“灵虚门。”</p>

“好，那就不要多言了。”</p>

白琅亲自重启斩仙台，执法长老全部到场，依次宣读檄文，将罪状列清。阙贞上人、望陵上人、指暇上人都交由叶墟和执剑弟子处理了，唯有嫦光，她甘愿自废修为，不做反抗，也一定要到斩仙台下旁观执刑。</p>

玉剑悬换下了灵虚门道袍，只着白衫，佩剑也不在身侧，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儒客书生。</p>

“走吧。”白琅牵了玉剑悬的袖子，大步登台。</p>

“掌门真人！您不能上去！”有执法长老在下面喊道。</p>

“我一起上去。”白琅回头道。</p>

执法长老语塞：“可是马上要断罪行刑了。”</p>

白琅伸手一招，执法长老手中檄文飞到她手中。她咬破指尖写了几个字，又把檄文扔回去，然后拉着玉剑悬消失在雷霆之中。</p>

执法长老定睛一看，檄文上补了一行简短的血字——“弟子白琅，道号尘镜，罪宗弑师篡位”。</p>

几位执法长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大长老朝见隐夏下令启动斩仙大阵。</p>

阵中紫霄神雷渐起。</p>

“你为何跟上来？”玉剑悬有些不自在。</p>

“我不跟上来，如何保你完整地从这台上下去？”白琅说的时候还保持着清浅的笑意。</p>

“你用什么理由上来的？”</p>

“弑师篡位，折命自罚。”</p>

玉剑悬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白琅。</p>

他没料到白琅会有这样的心思。太微死后，他们几个知情人都默契地不提“弑师”一事。他知道这是太微设计的，对白琅既是考验又是伤害。大长老也愿意配合照顾白琅情绪，所以平日里都表现如常。</p>

但是私底下，他和大长老两人相处时，总会提到白琅弑师。</p>

大长老对白琅其实很了解，他早早就说了，即便这件事事出有因，即便他们不提，即便所有人都原谅她，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p>

而且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p>

除非有一日她能抵达太微所向往的地方。</p>

“掌门真人，你下去吧。”玉剑悬恳请她离开，“我只求你这一次。”</p>

天空中电闪雷鸣，劫云汇聚，斩仙之刑很快开始。</p>

“行，那我走了。”白琅松开手。</p>

霹雳闪过，玉剑悬下意识地抓紧了她。</p>

低头一看，白琅正笑嘻嘻地冲他眨眼睛。她又牵紧玉剑悬：“你看看，还是我在比较安心吧？”</p>

刚入门时还觉得无足轻重的孩子，现在已经对她这么依赖了。</p>

“没事。”白琅将镜面立起，“会没事的。”</p>

霹雳雷霆越来越密集，起初还离得远些，过了一段时间就如万马奔腾，躲也躲不开。到后来雷光闪动，他甚至看不见白琅的身影。白琅在他面前立起镜子散出微光，将雷霆折射出去，玉剑悬松了口气，能对付就好，看来白琅是有备而来的。</p>

紫霄神雷一连持续七日。</p>

七日之后，雷霆与劫云散尽，玉剑悬才看见身边白琅的样子。</p>

“你……”他张大嘴，连“掌门真人”都忘了说。</p>

“嘘。”白琅在唇边比了根手指，声音微哑，“下去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p>

玉剑悬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跟白琅一起走下斩仙台的。</p>

羞耻，痛苦，不安，悔恨……种种在太微死前未曾展露的背叛感瞬间涌了上来。</p>

到台下时，已经难掩泣声。</p>

大长老见玉剑悬完好无损地走下来，先是松了口气，后来又觉他神情不对。</p>

很快，所有人都看见了玉剑悬背后的白琅。</p>

她披了玉剑悬的道袍，赤足裸身，衣衫尽被天雷毁去。皮肤上细细密密地覆盖着六铭隐文，魔纹如鬼魅般扭结蜿蜒，深入骨髓。那些魔纹爬过了她小半张脸，就像树木的根系一般扎进了她的皮肉之下。</p>

最惹人瞩目的不是黑色魔纹，而是与之交映的，如雪白。</p>

折命自罚。</p>

满头银丝散落之时，玉剑悬才终于懂了白琅的意思。</p>

“还看什么？”大长老最先回过神来，“仪式结束，都散了吧。玉仙尊，你回洞府休息一下，我护送掌门真人回无极殿。”</p>

嫦光上人目光几度流连，但是玉剑悬走得很决绝，没有再看她一眼。</p>

朝见隐夏搀着白琅走了一段路，后来直接将她抱起，飞身掠过重重宫殿。</p>

“能褪下去吗？”他问，“我说六铭隐文。”</p>

“不知道……在天雷中它自动护体，可能是刺激过度了。”白琅声音还有些沙哑。</p>

朝见隐夏低头看了一眼，她面容这么年轻，说是十五岁了都有人不信，那头霜雪似的白真是极其扎眼。</p>

他应道：“我会找人为您铸面具。”</p>

“头就不遮了。”</p>

“……是。”</p>

到无极殿，朝见隐夏将白琅交给微生涟，匆匆离开去解决面具一事。</p>

“何故如此做作？”微生涟猜到她做了什么，心中只觉得不屑。弑师这件事早就被压下来了，她还要借苦肉计笼络一波人心，这不是有病吗？</p>

白琅拉紧衣服，颤抖着走上台阶。</p>

她裸足行走，第一次觉得殿上如此冰凉。</p>

“等面具到了，你陪我去做件事。”</p>

微生涟以为她要解释一番，没想到她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话。</p>

他皱眉不答。</p>

白琅自顾自说道：“去城主府请警晨君来一下，不要惊动白言霜。”</p>

微生涟不悦：“你现在使唤我倒挺顺手。”</p>

白琅仍旧未答，微生涟抬眼望去，现她身子一点点滑落，最后跪坐在圣座下。她头枕着座位，目光遥远清透，仿佛正依偎着不存在的某个人。那身道袍半遮半掩，背后露出大片魔纹，漆黑的颜色渗入纯白无暇，让人心惊肉跳。</p>

她安静地闭眼，微生涟退下。</p>

朝见隐夏给她带来了一张面具，暗金镂空，完全照着魔纹覆盖的地方熔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还完好。比较奇怪的是，面具右边有只珊瑚似的龙角。</p>

“是请荒龙神用真龙火熔铸的，他以为要有两个角。”</p>

“可是只有一个。”</p>

“他想铸另一个的时候被我拦了。”</p>

白琅摸了摸头上，忽然笑起来。</p>

朝见隐夏不明所以。</p>

“没事，长角很可爱。”白琅安抚道，她理了理道袍，将背后魔纹挡住，“接下来这几日我不在，你们就辛苦一点。重立道场还是交给玉剑悬，也不要再说他什么了，此事就此揭过吧。”</p>

朝见隐夏领命离开。</p>

很快，微生涟把警晨君带来了。</p>

警晨君看着白琅微诧：“你是谁？”</p>

白琅抬袖笑道：“是把你从地牢里带出来的人。”</p>

警晨君仔仔细细再看了她一遍：独角假面，拖曳及地的白色长衫，一头如霜胜雪的苍苍长，抬袖掩唇的羸弱模样……</p>

“真的是你？”警晨君迈着短腿跑到白琅跟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却不小心看见她皮肤上遍布的魔纹，“真可怜。”</p>

警晨君软软的手覆盖在她身上，十分温暖。</p>

“身体不舒服吗？”警晨君顺着魔纹，手伸到白琅胸口，“这里也不舒服？”</p>

微生涟从后面把她提了起来。</p>

“你做什么！”白琅连忙把警晨君抱走。</p>

“这个给你吧。”警晨君从身上取出一条很长的金色细链，上面有不少星月坠饰，与二十八星宿暗合，她自己身上也有一条。</p>

“谢谢。”白琅抱紧她。警晨君身子十分幼小，又软又糯，抱着她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治愈了。</p>

警晨君为她缠上细链。</p>

一个中指指节是月形环，另一个中指指节是星形坠，细细的金线将无数星月网罗其中。魔纹渐渐被吸附其上，除了星月坠饰都被染黑，衬着她毫无血色的肌肤，颇具冲击力。</p>

“姐姐，这样就不疼了。”警晨君“呼呼”地吹气，“而且和我的是一对，很好看的。”</p>

白琅低头看见她腿上的星月链，那里也有不可告人的伤，所以才要用坠子掩饰吗？</p>

“我们去找你哥哥吧。”白琅摸了摸警晨君的头。</p>

警晨君身子一颤：“真的吗？”</p>

“嗯。”白琅将她抱起来。</p>

警晨君咯咯地笑了。</p>

她轻声道：“天衡，启动。”</p>

无极殿四周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巨大的承轴横亘在上方，履带牵动镜面的旋转。白琅第一次体会两种器的配合使用，更是第一次见到像“天衡”这样巨大器身。伴随四方星宿的位移，镜面与履带都随之生改变。</p>

很快，其中一面镜子映出了白琅寻找的画面。</p>

镜中之地看起来与圣王塔构造类似，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四面装饰金玉交织，堂皇尊贵。四面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魂池，中央更是有一个巨大如湖的血红色魂池，鬼魅邪异的气氛让人心下不安。</p>

“警晨君……”</p>

白琅尚未开口，警晨君便道：“明白。”</p>

齿轮再度转动，星辰错位。以主镜面为中心分化出其他五个镜面，每一个都更细致地映出一个魂池。</p>

第一个魂池中浮起金色气泡，谢怀崖站在池边，还有一个吊儿郎当、穿扶夜峰弟子服的青年男人站在他背后，似乎是在盯梢。</p>

第二个魂池中浮起黑色气泡，一身华美长袍在池边虚立，不见人影，只见蛛丝。白琅知道那是蛛母。</p>

第三个魂池中浮起蓝色气泡，有个打着伞的女人站在池边，她身子转向谢怀崖那边，看得很专注，应该是勾陈君。</p>

第四个魂池中浮起红色气泡，一个满身是伤的黑男子被缚在椅子上，头低垂着，毫无动静，不知是生是死。他身上也缠着与警晨君类似的星月坠饰。</p>

“是哥哥。”警晨君哽咽道，“哥哥……”</p>

白琅问道：“中间的魂池里是什么？”</p>

警晨君擦了擦眼泪，镜面映出中间血红色魂池的样子。</p>

魂池氤氲如温泉，有人影若隐若现，白琅将天权调整几次，始终看不清里面情况。</p>

过了一会儿，有人缓步进入殿中。</p>

那人着一袭黑红色花蝶绣纹的长袍，背后系了个很大的蝴蝶结，系带一直垂落到几米开外的地上。她未着鞋袜，赤足踩在地面上，步履不疾不徐，肩头站着一只纯白色鸟儿。鸟儿尾翎极长，落在她漆黑柔滑的长上，犹如新雪一般曼妙。</p>

她唇红似血，容颜甚是精致。</p>

“栖幽，你可算是来了。”那个穿扶夜峰弟子服的青年离开魂池边，似乎有些不耐烦，“能不能让青羽换个班？”</p>

他瞥了一眼魂池中央的模糊身影：“威压太重，我不想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