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 1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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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幽抬手给肩头的鸟儿喂了一点什么，压根没有理会灭心，径直朝着中央魂池走去。</p>

“魔尊准备得怎么样了？”她笑着问池中人。</p>

血池中央没有应答声。</p>

栖幽肩头的鸟儿出一声尖利的鸣叫。</p>

镜面上忽然红光一闪，白琅什么也没看见。重新恢复映镜之后，栖幽肩上的鸟儿已经没了头。</p>

微生涟已经看出对方招式：“圣胎须火。”</p>

圣胎须火是妙通五行术火行的圆满形态，白琅还差得远，夜行天似乎也做不到。</p>

池中之人竟是洞阴极尊。</p>

栖幽笑容微淡，鸟儿头颅的断面忽然出现细密的红线。这些红线在皮肉中交缠穿梭，眨眼又织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鸟头。白鸟低头轻啄了一下栖幽的丝，与之前一样鲜活，不见异状。</p>

栖幽伸手抚摸了一下鸟羽。</p>

“魔尊这么动粗可不好。”她疼惜道，“鸟儿是用来好好怜爱的。”</p>

“那要看是怎样的鸟儿……”</p>

池中传出清朗和煦的声音。</p>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池中人身影渐渐清晰。</p>

那是个身着蓝衫的青年道人，白琅忍不住将他与衣清明、夜行天比较。他身材挺拔，额上有琼华形状的血色玉饰，与衣清明所佩的一模一样。他十指修长干净，不像天殊宫其他魔君一样佩戴錾花指套，反倒戴了个很不起眼的蛛形尾戒。他的外表年龄很难分辨，面孔秀丽，含威不露，笑容温和，眼神清澈，几乎拥有任何一个年龄与性别该有的特征。</p>

白琅很难将目光从他眼睛里移开。</p>

他视线低垂，略见悲悯，眸光浅亮，尽是风华。</p>

似仙又非仙，似魔又胜魔。</p>

“像这样缝缝补补，拼拼凑凑的……鸟儿。”他走到栖幽身侧，抬起手，“我不太喜欢。”</p>

栖幽谦恭微笑。</p>

洞阴极尊放下了手，那只鸟儿还灵活地转着眼，梳理着羽毛。</p>

“罢了。”他拢手入袖，鬓微微垂过眼角，看起来温柔至极，“开始吧。”</p>

话音甫落，五座魂池都亮了起来。</p>

“魂池在抽取他们的力量。”微生涟皱眉道。</p>

“哥哥！”警晨君担忧地攥紧了手。</p>

司夜君是所有人中看起来状况最差的，他昏迷不醒，浑身是伤，魂池一开始抽取力量，他几乎没有抵抗之力。</p>

不仅是他，其他几个人看起来也不太好。</p>

唯有中央血池的洞阴极尊，他游刃有余，甚至有空同栖幽说话。</p>

他问道：“你与琢玉怎么吵架了？有他在的话，不是更稳妥些吗？”</p>

“那家伙……”栖幽抬袖遮住嘴唇，“私心太重。”</p>

洞阴极尊失笑：“这话由你说就有点不合适了。”</p>

灭心在旁边“噗嗤”笑了，笑完被栖幽轻飘飘地看了一眼。</p>

他立即息声。</p>

整个大殿内能与栖幽大声说话还嘲讽她的，应该也只有洞阴极尊了。</p>

栖幽辩解道：“我即便有私心，也是向着镜主的私心。”</p>

洞阴极尊摇头：“骗子呀，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p>

“魔尊谬赞了。”</p>

灭心觉得自己还不如去谢怀崖旁边站着，现在表情管理真是辛苦死了。</p>

“不过……”洞阴极尊微顿，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琢玉偏心的那位真与镜主这么像吗？”</p>

“一点也不像。”栖幽瞬间回答道。</p>

洞阴极尊笑容微妙：“这么了解吗？”</p>

栖幽又笑了：“魔尊以前可不会管这些闲事。”</p>

“不能算闲事。”洞阴极尊想了想，“好歹是我家小辈呢。”</p>

白琅觉得背后一凉。</p>

洞阴极尊居然已经知道她了……而且还管她叫什么……啊？说不出口。</p>

“我家小辈？”微生涟很不知趣地重复了一遍，“还真有脸把所有修妙通五行术的都当他门人。”</p>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白琅怒斥他。</p>

“……”</p>

镜中画面忽然一闪，白琅什么都看不见了，镜子那头似乎生了极大的动荡。</p>

“栖幽，准备好了。”灭心道，“快别闲扯了。”</p>

幸好声音还听得见。</p>

白琅扭头对微生涟道：“我走了，你一起去吗？”</p>

“什么？”微生涟怔了怔。</p>

白琅抱紧警晨君，直接投身镜中。</p>

微生涟随她投身入镜。</p>

他入镜时没太多想，当他恢复思考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五方魂池正上空。下方浓烈的血气冲上云霄，剑意如入泥沼，寸步难行。</p>

“天下剑给我！”白琅的声音一响起，周围浓雾尽皆散去。</p>

微生涟迅闪身到她身后，白琅回身拔剑，怒道：“你怎么还躲在我身后？”</p>

“太危险了。”微生涟坦然道。</p>

“那你跟进来作甚！”</p>

下方几道闪光投射过来，白琅立镜闪躲，一把将警晨君塞到微生涟手里，然后另一只手拔出了煌川剑。天下、煌川双剑并持，再薄弱的剑意此刻也如万丈洪流，倾覆九天。</p>

警晨君目光望向司夜君，大声道：“天衡，启动。”</p>

与此同时，白琅八镜成阵，接上天衡中轴，整个大殿的迷雾都彻底散尽，五个魂池一览无余。</p>

洞阴极尊拢手入袖，侧头笑看栖幽：“怎么办？”</p>

殿中只有栖幽、灭心能够自由行动，其他人都已经受魂池所限，不能随意动弹。而灭心又必须盯着那几个不太稳定的力量供给者，所以实际上能够与白琅交手的只有栖幽。</p>

为了安全起见，这里极为保密，临时调动罪器也来不及了。</p>

“魔尊这么喜欢看热闹么？”栖幽笑道。</p>

两人都不见紧张慌乱。</p>

栖幽肩头白鸟飞走，绕大殿一圈。白琅镜中可以看见它的本来模样，那是一只木鸟，浑身裹着红线，飞行之时将红线带到大殿四周。很快，“天衡”的转轴就被红线缠缚，强行转动可能会毁坏器身。</p>

“哥哥！哥哥！”警晨君凄厉地哭喊着，天衡被勒出一道道伤痕，她腿上的星月坠饰也渗出血。</p>

“嘘。”白琅在她唇上一点，“不要怕。”</p>

她站在魂池最上空，就像太微站在四相八荒镜面前一样。</p>

“会没事的。”她安抚道。</p>

警晨君眨眼，下一刻就见流光成川，白琅在光芒中往下坠落，沉入魂池。</p>

魂池中没有池水，有的只是像水一般流淌游荡的魂灵。彻骨森寒浸透她的身体，魔纹浮出，为她驱散危险，却带来更大的痛苦。那些被栖幽几人辛苦收集起来的强大魂灵如同恶鬼般扑向她，以她坠落之处为漩涡口，形成了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饕餮恶相。</p>

警晨君伸手呼喊道：“姐、姐姐！”</p>

白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池面。</p>

微生涟随手把警晨君放到一面镜子前，纵身跃下高空，却被红线阻拦。</p>

“这就不好办了吧。”洞阴极尊回过头，半跪在池边，伸手碰了碰血红色“池水”。</p>

栖幽微微皱眉，敛裙也要入水。</p>

“等等，你做什么？”洞阴极尊诧异。</p>

“把她捞出来。”栖幽道。</p>

灭心忍不住说：“这又不是做菜，下错料还能捞起来的。”</p>

栖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p>

灭心有点冒冷汗。栖幽平时鲜少有表情，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她是气白琅搅浑了复活仪式，还是气白琅跃入魂池送死。毕竟从各方各面来说，栖幽对白琅的喜欢都不下于她对白嬛峰主的喜欢。</p>

“你去解决微生涟。”栖幽语气毫无起伏。</p>

她不管不顾地步入魂池，连洞阴极尊也没能把她拦下。</p>

洞阴极尊皱眉道：“她何时这么不顾大局了？”</p>

“大局？栖幽和琢玉眼里何时有过大局？栖幽做事一向凭自己喜好，之前与琢玉翻脸也是因为……”灭心颔指了指魂池，“因为那个罪孽深重的女人。”</p>

洞阴极尊托着下巴：“那就麻烦了，要不然我把仪式停了吧。”</p>

“栖幽会生气的……”灭心还是觉得跟洞阴极尊说话还轻松些，“天知道这几个魂池她准备了几千年。”</p>

“也就几千年的事儿。”</p>

“可复活仪式已经到最后一步了，若是现在停下，岂不是前功尽弃？何况西王金母还虎视眈眈，届时若她先复活镜主，恐怕此局已定，再难翻盘。”</p>

围绕镜主的博弈已经持续了几千年，西王金母后来居上，各种谋划布局都不逊于栖幽。这次更是差点混入牢狱，将四相八荒镜夺走。若没有太微横插一手，现在四相八荒镜连同镜座镜袱，应该都已经在西王金母手里了。</p>

“女人真可怕呀……”洞阴极尊又拿手在魂池中搅动了一下，看起来百无聊赖。</p>

灭心非常有同感地点点头：“是啊，女人真可怕。”</p>

“栖幽不是让你去解决微生吗？你怎么还不动？”</p>

“……”光记着闲聊了。</p>

灭心纵身而上，刀光与剑影交错，又是一场苦战。</p>

魂池极深，一坠不知几千米。</p>

从古至今，各式各样的魂灵埋藏其中。天下剑剑光开路，白琅一路急坠无阻。她闭目，感知到整个魂池的运作——它将那些驳杂的魂灵提纯，剔除原本的情感缘法，只留下纯粹的力量。然后将这股力量凝聚起来，形成一个模模糊糊的整体。</p>

用来凝聚整体形态的是镜主的残魂。</p>

太微那日毁去四相八荒镜，却没有感觉到残魂逸散，应该是栖幽提前将它转移了。</p>

至于为什么要转移，又得说回西王金母。</p>

当初西王金母假装被擒，潜入东方神台盗走半面圣镜。这次又故技重施，与伊川婉一战落败，潜入茧宫准备夺走完整的四相八荒镜。</p>

栖幽应该是想到这点，所以提前转移了镜主残魂，再用四相八荒镜诱西王金母动手，看看能不能直接抄她底牌。但是她和西王金母都没想到中间会冒出个太微。太微直接把四相八荒镜毁了，复活仪式中最重要的仪器不复存在。</p>

这样一来，她们任何一方想要再复活镜主都难度倍增。</p>

栖幽有几千年积淀，更有被她复活出来的强者们相助，可以借魂池重铸镜主神魂。</p>

西王金母则选择另辟蹊径，攫夺天下灵脉。那回在雾海云河遇上朝稚，应该就是在帮西王金母做这件事的，否则白言霜不会指示她出手相助。</p>

镜主残魂上一定还有什么问题，不然同样要复活他的两拨人不会相互之间争成这样。</p>

白琅睁开眼睛，转身回望，栖幽竟然跟了下来。</p>

她的天权在池底延展，红线向四面八方散去。池中皆是魂灵，施展天权压力极大，白琅没料到栖幽竟能如此行险。</p>

继续下潜，不远处亮起了光芒。</p>

一个空置的青铜镜座上漂浮着白色光点，当白琅接近它时，才现不止有白色光点，还有黑色结块。它们犹如整体，难舍难离，五个魂池正疯狂抽取洞阴极尊等人的力量，并将魂灵转化成它的一部分。</p>

“住手！”</p>

一道红线拦在白琅面前。</p>

天下剑剑芒无法突破，白琅转而拔出煌川，但是红线柔而克刚，始终无法斩断。</p>

白琅越不过去，只得回身招架。</p>

“铮——”</p>

剑与绣线交接竟然出刺耳的金属铮鸣。</p>

周围魂灵和镜主残魂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白琅与栖幽的力量都被削弱不少，但是栖幽对此处更加熟悉。她很快到了白琅面前，虽被白琅用剑指着，却也不显恼怒。</p>

“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此处。”她柔声道。</p>

白琅笑着摇头。</p>

栖幽到她跟前，似乎想伸手拉她，指尖却只碰到冷冰冰的镜面。</p>

红线交织，镜面破碎，白琅已经站到了镜座之上，那些白色光点与黑色结块漂浮在她身边。</p>

栖幽远远见她举起手中的煌川剑刺入镜座，这才理解到她并不是想终止仪式。</p>

“偷天换日……”栖幽转身便走。</p>

几息之后，她现身池边，对洞阴极尊道：“停止仪式。”</p>

灭心在上空与微生涟打得难舍难分。微生涟将天下剑、煌川剑都给了白琅，所以并无武器傍身。警晨君又被栖幽限制，什么都做不了。两人战局十分凶险，这会儿听见栖幽的话，灭心不由分神道：“停止？为什么？再聚魂灵可又是几千年，你不会……”</p>

微生涟一击将他甩在壁上，灭心没能把话说完。</p>

“立即停止仪式。”栖幽振袖，神情怒极。</p>

“知道了知道了。”洞阴极尊闭目，缓缓停止五个魂池对力量的抽取，“下面怎么了？”</p>

未等栖幽回答，魂池之下便涌起漩涡。</p>

“走吧。”栖幽面色寒冷。</p>

她拂袖消失，洞阴极尊眨了眨眼睛：“到底怎么了？”</p>

蛛母摆脱魂池束缚，很快到他身边：“圣尊，魂池下方生剧变，还请离开。”</p>

“等等。”</p>

灭心摆脱微生涟随栖幽撤离，其他人也纷纷消失，唯有蛛母和洞阴极尊还站在原处。</p>

蛛母又劝道：“圣尊，真的很危险，魂池恐怕要彻底崩毁了……”</p>

“看会儿热闹又不会死。”</p>

“这可不一定……”</p>

微生涟也感觉到下方积聚的恐怖力量，他正想离开，却被警晨君死死拉住：“哥哥还在下面！”</p>

“那又如何？”微生涟冷冷道。</p>

连白琅他都没管，还管什么司夜君。</p>

“不许走！”</p>

这边几人都在拉拉扯扯，迟迟不撤。下方已经犹如火山喷，无数魂灵尖啸着汇作一团。没有蛛母、洞阴极尊等人的控制疏导，这些魂灵显得极为紊乱，充满破坏性的可怕力量。</p>

白琅深陷最下方，双手死死握紧煌川不放。</p>

既然魂池可以用于复原镜主的神魂，那么同样也可以用于复原折流的神魂。</p>

只要她将镜主的神魂拿走，换成煌川剑，就能一举两得。</p>

但栖幽停止仪式太过果决，所有魂灵在一瞬间就失去控制，既无法汇聚也无法挣脱。白琅将煌川剑刺入镜座之后就彻底失陷，上方游魂乱流重重，下方镜座无限制地吸收着周围的神魂力量，场面焦灼，她几乎想不到任何办法逃脱。</p>

再加上带来的器是微生涟，所以连增援都别想有了。</p>

那人怎么可能潜入魂池救她？</p>

想到这儿，白琅也没有气馁，她牢握剑柄，心平如镜。</p>

“长原，春涧，空金罍。高台梦仙，人间天外天。”</p>

一道新的镜面在镜座上立起，煌川剑斜插入镜，通融无碍。真言自唇舌中艰涩道出，白琅浑身魔纹愈明显，刺骨的痛苦都被镜座上的光芒掩盖。</p>

没有他人相助，那就只能借一下镜主遗留的圣器了。</p>

周围的世界仿佛全部向着镜面坍缩，白琅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知道寒冷彻骨的魂灵朝她冲刷过去。她像狂风暴雨中的扁舟，几乎要握不住煌川的剑柄。风浪越来越大，乱流破坏了整座宫殿，席卷着朝周围几界涌去。</p>

“走了。”池边，洞阴极尊拉了一把蛛母。</p>

蛛母化作妖身，载他离去。</p>

那头微生涟也终于摆脱了警晨君，准备离开乱流中心。警晨君利用履带和承轴将司夜君拉入空中，他们都在乱流中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淹没。</p>

“等等！”警晨君又拉了一把微生涟。</p>

“放手……”</p>

微生涟话音未落，下方剑光冲天而起。</p>

白衣剑仙，面容依旧。</p>

剑光自九天来，远指天下苍生，如倾川流，如覆天池。</p>

折流抱着白琅，白琅已经昏迷，但手还紧握着煌川。那柄剑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它剑身如水，伸手一碰就荡漾成波纹散开，待平静时又渐渐凝聚为寒铁——已然是真魂转身体的样子。</p>

微生涟微微皱眉。</p>

“这边！”警晨君喜极而泣，她一手拉着司夜君，另一只手控制履带将折流引向镜面，“带她入镜离开，这里就要崩溃了！”</p>

折流闻言微怔，但还是反应极快地御剑入镜，消失不见。</p>

与微生涟错身而过时，他的视线没有偏移。</p>

微生涟眉头皱得更紧了。</p>

在警晨君的掩护下，所有人都安全撤回了大殿。</p>

殿上一片平静。</p>

警晨君轻唤司夜君，想把他弄醒。微生涟与折流对视，目光审慎，仿佛有些不确定。确实如世人所说，他们容貌气质都极为相似，但折流更近仙道，一身清气盎然，而他则总是晦暗不明，喜怒莫测。</p>

良久，折流问道：“这里是？”</p>

“无极殿。”警晨君答道，“白琅姐姐现在是灵虚门掌门了，她就在这儿处理门中事务。”</p>

“白……琅？”折流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p>

微生涟终于意识到折流有哪儿不对——那双眼睛太过空洞。</p>

他也常收敛情绪，目下空清，所以并未太在意折流的冷淡脸色。但现在仔细端详，总觉得那种“空洞”并非干净无物的空洞，而是浑浊又迷茫的，如同迷雾笼罩的海面。</p>

“我就是白琅。”白琅终于睁开了眼，她从折流怀中跃下，手里煌川剑散作水流消失。</p>

她好像很清楚折流的问题。</p>

“他怎么……？”微生涟问。</p>

“栖幽停止仪式，魂池不受控制，没办法按照原来的样子聚集魂灵。”白琅掩嘴微咳，朝圣座走去时有些跌跌撞撞，微生涟抬手扶了她一把，将她搀到座上。回头一看，折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碰白琅的手。</p>

“……听着好像有点瘆人。”微生涟低声道。</p>

折流静静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一个解释。</p>

白琅咳嗽完了，抬眼看去：“我下诏请大长老来，他在灵虚门呆得久，对你比较了解，有什么事情就问他吧。”</p>

警晨君张了张嘴：“姐姐，你难道不想跟他说么……”</p>

白琅咳嗽一阵，警晨君的话也没有说下去。</p>

“警晨跟我来后殿吧，我帮你看看司夜君的情况。”白琅神情如旧，“劳烦微生前辈帮我把近日邀约推掉，我需要一点时间恢复身体。”</p>

她消失在圣座后的镜子里，折流仓促间都没看清她的样子。</p>

他只记得刚睁眼时，她藏在凌乱长后的痛苦神情。</p>

“逃。”那时候她什么都没解释，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然后跌入了他怀里，他下意识地将她抱了起来。</p>

这个字，“逃”。</p>

有种接近本能的清晰感，但他始终想不起源自何处。</p>

白琅带着警晨君到后殿，她将司夜君置于玉台之上，低声道：“冒犯了。”</p>

然后开始帮他除去衣物。</p>

“哥哥怎么了？”</p>

“受栖幽天权所制。”白琅在四方立镜，玉台本身也平滑如镜，所以各个方位的红线她都能看见。</p>

那些红线密集交织，完全找不到结点。</p>

白琅皱眉道：“沈砚师处理这个应该比较顺手，要不然……”</p>

警晨君大声哭闹：“不行不行，我只放心姐姐。”</p>

白琅无奈苦笑，她捻弄着那些红线，想找个线头出来。</p>

“姐姐，你怎么不同折流上人说话？”警晨君问。</p>

“害怕。”白琅答道。</p>

警晨君诧异。白琅敢当着栖幽、洞阴极尊等人的面直接入镜，也敢坠入魂池破坏仪式，却害怕同刚刚复生的折流说话。</p>

“我怕他那副不认识我的样子。”白琅温柔地笑了，眼下有些许欣喜，但更多的还是担忧。</p>

她从司夜君颈后找到了线头，一点点扯下来。两股天权之间生冲撞，司夜君皮肤上渐渐出现可怕的裂口，一股股血涌出来，是黑色的，似乎有毒性。</p>

“呀！”警晨君尖叫不止。</p>

“还被下过其他药么？”白琅停了动作，又轻咳一阵，“这些我就不太了解了，要不然还是等沈砚师来……”</p>

“是蛛母的毒。”警晨君哭喊道，“世上没有解药。”</p>

“把毒逼出来就好了，不要急。”白琅的声音很是平稳，让人安心，“会没事的。”</p>

好像她一直都在说这句话，“会没事的”。</p>

警晨君平复了心绪，她擦了擦脸，在旁搭建天衡装置，帮助她抽离绣线。</p>

过了一会儿，抽出的红线已经堆成一小摞，白琅将它存入镜中，也没有销毁。她给司夜君翻了个身，沿着他的脊椎划出一道大口子，警晨君下意识地拉住了她。</p>

“没事，没事。”白琅的手很稳，她小声安抚，“会好的。”</p>

黑色血液比较凝固，把口子划开后没有涌出太多，白琅将手伸进去，然后将剩下的红线拔出。她感觉指下有些毛绒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带出来一看才现全是小妖蛛。</p>

“啊啊啊！”警晨君的尖叫几乎要震破天顶。</p>

她跳上了天衡的承轴，扒着不肯下来，又担心又害怕地看着白琅。</p>

司夜君背后的伤口逐渐愈合，他本身恢复能力就很强。白琅又给他翻了个身，想着是不是要让警晨君回避一下，然后把她哥完全剖开，把蜘蛛窝给端了。</p>

她正盯着司夜君胸腹处思考，忽然脸上被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p>

“怎么……哭了？”玉台上的人抬起手，声音沙哑地问。</p>

白琅吓得跳出三米开外，玉台上被她剖得满身是血的司夜君居然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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