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纵我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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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法一怔，想是没想到青二十七会问这个，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斟酌了一下方道：</p>

“毕将军的夫人去世很久了，一早跟从毕将军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所以，现在军中没有人知道详情。</p>

“我么，只有一两次在毕将军酒后听他提过一两句。”说到这里，彭法停下来，打量青二十七的神情。</p>

青二十七尽量装得自然，说道：“我也是只听人说过一两句。我听说……毕夫人逝于十年之前，且是因为忧心过度而去世的。</p>

“你说，当时两国大战事未起，边界之间只是小有摩擦。毕将军虽未得志，可也无有刀口舔血之忧。得夫如此，有什么事能令她如此忧心呢？”</p>

彭法迟疑道：“这，大哥我也不敢胡乱揣测。我听说毕夫人的父亲是位军人，但她本人却是身子柔弱，并无半点将门虎女之风。”</p>

“不过如若这样，他二人倒也是门当户对了。”</p>

毕再遇的父亲叫毕进，是岳飞的部将；如果毕夫人之父也是军人，那两家联姻，倒也是在情理之中。</p>

青二十七算了一下道：“毕老爷子老年得子，毕将军又如此出色，真是老怀可慰了。”</p>

彭法赞同道：“不错。可惜是奸臣当道，毕将军蹉跎多年，在此次北伐中才……”</p>

话音未落，城墙上号角声起，彭法忙中止了原来的话题，喜道：“毕将军回来了！咱们一起看看去！”</p>

青二十七跟在他后面去迎接毕再遇。</p>

夏季水气升腾，雾气中的人和物，无不飘飘渺渺。</p>

毕再遇一身血地破雾而来，发现是青二十七相迎，加快了步伐，一边朗朗笑道：“小糖，你不好好歇着，又瞎担心了吧？”</p>

青二十七一涩，竟不知如何作答。</p>

她看不清他，怎么也看不清他。</p>

所以每向他靠近一步都觉得害怕。迷雾中是什么呢？或者这根本是毒瘴？</p>

开禧二年六月十日，毕再遇亲自率兵夺取六合城东的一座桥，攻击金人后队，金人愈是见“毕”生疑，不敢妄动，而宋军也占据了一个桥头堡。</p>

六合守城战拉开序幕。</p>

毕再遇虚实结合的几番布署，为六合守城之战争取了一天的时间。然而金军还是在六月十一日晚，趋十万之兵，把六合围成铁桶。</p>

局势如此，青二十七怎么可能以私事去叨烦毕再遇？</p>

她这么一想，便坦然城中，觉得那些事再也不是困扰她的问题了。</p>

只是难免自嘲：她真是个会自我开解、会延迟痛楚的人，对吧？</p>

身在战局，不可能置身事外，青二十七见不得大家在前方拼杀，她却在躲在城中，几次主动请缨。</p>

但毕再遇拒绝了：“女孩子就女孩子，不要管打打杀杀的事。”</p>

他见青二十七委曲，想了一想道：“那，帮我一个忙吧？”</p>

青二十七很高兴：“说吧！什么事！我一定完成，包你满意！”</p>

“这样啊……”毕再遇微笑着，“那，帮我缝几件衣衫好么？”</p>

青二十七一怔，有些儿迟疑。</p>

毕再遇立即说：“不乐意？那我让别人帮我缝去！”</p>

青二十七生气地道：“缝就缝呗，什么大事！你以为我不会啊！”心中却腹诽，自己竟然被他大材小用了。</p>

毕再遇笑道：“谁知道你会不会！你那双手，见你拿刀拿剑，拿笔拿软红十丈，可没见你拿过缝衣针。”</p>

青二十七剁脚道：“哼！让你小看我！”终是受不得激，担下了这活。</p>

只是，她从未给别人缝过衣服，现在却要为毕再遇缝，这每一针每一线，都有百般的滋味在心头。</p>

她拿了他的青袍来做衣样子，先是拆成片，再依样剪裁，密密缝好。</p>

手指在他的衣服上抚过，想起那天的城门一舞，很是黯然。</p>

青青子衿，悠悠青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p>

她也有一两次去城头张望。</p>

金人十万之兵，先前见到，都是长条状流动行军，此刻在六合城外摊开，密密麻麻，蔚为壮观。</p>

六合城东有濠水经过，金军主脑纥石烈子仁就在濠水边驻扎，这两日虽围了六合，却还未进攻。</p>

毕再遇在前日攻下的桥边扎下堡垒，以此布防。</p>

这一整天，青二十七都在缝衣服，直缝得腰酸背疼。</p>

她捶了捶老腰，走出大帐才发现时已傍晚，而帐外有兵士正把一捆一捆扎好的干草运上车子。</p>

她不觉奇怪问道：“你们这是在作什么？”</p>

一个小兵答道：“青姑娘且看着，毕将军自有妙用！”</p>

什么啊，全把他当神了！</p>

怕是他让去做再奇怪的事，这些人也不会有半分怀疑吧？</p>

青二十七腹诽着，看到彭法经过，忙一把拉住：“彭大哥要去哪？”</p>

彭法一向是管后勤为多，想必知道这些兵士在干嘛，这会儿偏神神秘秘地不说，只道：“毕将军吩咐的，我照做罢了！”</p>

青二十七赌气道：“都不说是吧？玩神秘是吧？那他在哪你总知道吧？我自己问他去！”</p>

彭法笑道：“哟，大战在前，青姑娘你可别乱跑了，万一有个闪失，让我们这些大男人的脸往哪放？……”</p>

见青二十七真是有点生气，道：“好了好了，毕将军在城东桥头堡。可别说是我说的！他不喜欢在战场上看到女人……”</p>

青二十七的脸色愈发阴沉，彭法不敢再逗她：“别生气，别生气。跟我来罢，我带你去找毕将军！”</p>

六合城东的桥头堡。毕家军在此扎了篱栏屏障、箭塔望台。</p>

开禧二年六月十二日傍晚，青二十七独自在望台向不远处的金军眺望。</p>

他们也是战争中的强手，不到两天的功夫，在濠水中用沙袋、水柜筑起河坝拦住河水，一看而知是想用水攻。</p>

敌方兵众，毕家军无法杀到近前，彼此只能以弩箭相对。</p>

而金军显然善于此道，在毕家军的不断骚扰之下，竟然硬是把河坝筑了起来。</p>

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红霞却依然迟疑未褪，如中毒时潮红的脸，有诡异的美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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