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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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早有猜测，卡卡依然有些震惊地恍惚，冰女的姐姐，死了……</p>

魍魉：“这可真是最糟糕的变故了，暗影的虹吸与拥抱，那是虹吸之拥的特征，极有可能是灾影王池渊突袭了双子宫并杀死了苏念徊。殿下，你明天就大婚了，这……”</p>

卡卡手一抬，一层屏障包裹住弱水河，隔绝丧钟与挽歌。“这件事先不许告诉冰女，一切过了明天再说。”</p>

他走进子衿府，冰女正开心地试穿她的婚纱，宛如雀跃的白精灵。卡卡从背后拥住她：“冰女，等过了明天，我们就是一家人了。”</p>

“傻表哥，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p>

“对，是一家人，我愿意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陪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无论是开心的、冒险的、无聊的，我都陪你去。”</p>

卡卡一整夜无法入眠，等到天边的鱼肚白终于昏暗地冒出地平线，卡卡激动地穿上他的礼服，子衿府焕然一新，充满喜庆，魍魉、破军和六陨哈哈笑着。</p>

“殿下，恭喜恭喜。”</p>

“百年好合哦。”</p>

“早生贵子哦。”</p>

卡卡更加激动了，有生以来从没有今天这么容光焕发。就连七杀都来了，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一个劲地叫着待会要看看新娘子是什么模样，配不配得上我家殿下。</p>

还有金物术和欧思野，他们其实昨晚就先到了。金物术倒是在道贺，只是欧思野一个人躲在一旁喝闷酒。</p>

“快去快去，把新娘子喊出来吧。”热闹了好一阵，七杀再也按捺不住，直催促夜降。卡卡可真有些心痒痒，也不记得喝了多少，他可并不擅长酒量，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好像一点醉意也没有。</p>

“不好了，殿下。”夜降忽然急匆匆地喊，“新娘子不见了。”</p>

卡卡宛如五雷轰顶，“你说什么？”</p>

“冰女不见了。你看，殿下，有封信。”</p>

卡卡失了神，突然又惊醒，抢过信件，几乎不敢去看每一个字。</p>

“致我最最最最最爱的表哥——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我第一次在池家看见树下那个拨弄黄沙的小男孩时，他看起来瘦弱又呆笨，我想，他连我都打不过的吧。正当我准备恶作剧地把他揍个鼻青脸肿时，我看见池少爷，听见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男孩，是在为池少爷谋划一个玫瑰嗅血案。我并不知道这所谓的计划有多厉害，直到一年后，从族人崇拜的谈论池渊少爷的丰功伟绩时，我才知道，那玫瑰嗅血案，重创了血星族最大的补给基地，使猖狂的血星族从此在和唤星族的直接对抗中被迫由明转暗，龟缩偏安一隅。从此以后，我的脑海里，一直刻画着那树下玩沙男孩的背影。我，爱了他九年，我爱屋及乌地喜欢着玫瑰这种艳丽的花，直至今日，我终于能够嫁给他了，我最最最最最爱的表哥。</p>

第一次遇见姐姐，是在一片玫瑰丛里，我和她争抢一束最灿烂的玫瑰花王。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外界传闻中冷酷严厉的女王，因为当她第一眼看见我时，她整个人就像陷入呆滞，她把玫瑰让给了我，将我接进了宫，并称呼我为妹妹。我品尝到了家人般的温暖，从没有这么亲切的温暖。我把她当成除表哥外最亲的人。</p>

半年以来，我时常做着一个梦，梦见在一片黑暗里，我死了，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而我在一个棺材里，拼命地呼喊。我打穿了棺材，从墓地爬出，凝望这个奴役我的世界。有时候，我又会做另一个梦，梦里面有炽烈的太阳，我站在台子上，血从我身上流出，好像一种仪式，起初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仪式，直到我看见士兵在子午台变身空影的情景，才明白，或许我曾经，也受过这种仪式。我开始烦恼，我是一个被唾弃的池家人，怎么可能会是空影？</p>

我是谁？</p>

在青铜世界里，当我扮成姐姐跪在火焰女神涂如凰雕像下引诱影欢时，我感觉好熟悉。当青铜世界的精灵们受我指挥攻击夕颜时，我惊愕了。我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一向冷酷严厉的姐姐会对我刮目相看，知道了在棺材里对我凝视的那双眼睛是谁，知道了我为什么经历空影的仪式。</p>

我，冰女，池家的后代，确曾被奴役我的主人杀死。有一个影子找到了我，也许是出于对池家的憎恨，即便它是被剥离下本该消失的影子，却顽强地找到了我，寄居在我身上，并和我合二为一，成为新生的冰女。那个影子，是第一个成为空影的苏念徊剥离出的影子，而我，成了她的化身。我是以影子形态存活的苏</p>

念徊。</p>

姐姐死了，被送进了青铜世界，和从前的祖先们一样要被祭奠安葬。但她不能死，她是双子座抵抗灾影族最后的希望。我就是她的一部分，我的命运原来就在于此，在一切的希望都看似破灭的时候，我应该让希望再冉冉升起。</p>

永别了，我最最最最最爱的表哥，我是多么地想……嫁你为妻。”</p>

信件在卡卡手里打颤。卡卡身子恍了恍，他忽然推开夜降，冲出弱水河，身后是七杀他们的喊声，可是没有女主角的婚礼，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p>

他有些精神恍惚，险些撞到了河岸边的人。</p>

“卡卡。”</p>

他才意识到方才没有认出她，女人的声音很柔，是涂晓。她的笑容在面前绽放，然而这笑容对心乱如麻的他来说却显得格外刺眼。</p>

“卡特即卡卡，我早该想到是你，原来真的是你。”她又是笑又是哭，“卡卡，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真好。”</p>

不止她的笑容，现在连她的声音都格外刺耳了，卡卡粗暴地推开她：“让开！”</p>

“别对我这样凶，卡卡，我会难过的。”她哀怨地说，“你要去青铜世界对不对？”</p>

卡卡呆了呆，“关你屁事！滚！”</p>

“你不能就这样去，你喝了忘川水，你丢失了你自己，很多的事情你都被蒙在鼓里，很多的敌人你都已经忘记，这很危险。”她说着，掏出个玉净瓶，“喝了它吧，卡卡，它会帮你回忆起你的过去，你才能重新变回那个无往不胜的血元帅。”</p>

卡卡盯着那瓶子，忽然一扬手，啪的一声，玉净瓶摔在地上，当啷一声碎了，内里的液体流出，渗进砂砾中。涂晓惊得扑倒，拼命地捧回那些液体，却只捧得到一手的泥沙。她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它？我拿命换来的，我冒死实施斩首计划换来的奖励，你怎么能——”</p>

“感谢你的美意，但是，我不要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已经结婚了。”卡卡说，再不看她，朝着青铜世界幻影移形。他祈祷还来得及，他以前从不祈祷。他冲进密林里，四周巨大的古树之前是寂静的，但是现在它们活了过来，它们组成了严密的防护网，阻挡一切闯入者。</p>

卡卡被藤条抽打到，火辣辣地痛，光剑纵横斩劈，杀出一条路，终于看见金色湖泊，可是湖泊边，这时有数十个青铜精灵严密守护。最危险的时刻才需要最严密的防卫。</p>

“站住！”一个精灵喊，“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p>

他们看起来如此紧张又暴躁，卡卡越发地焦急。</p>

“我对青铜世界没有任何恶意。”卡卡收起光剑，“我是冰女的未婚夫，我要见她。”</p>

“公爵不见任何人，任何！该死，你还带了同党来？”</p>

魍魉、破军、七杀和六陨闯过古树包围网落在卡卡身边。</p>

“想想你们的处境吧，精灵。”卡卡说，“我们大可以闯进去，鱼死网破，你们青铜世界将会崩溃。但是我不会这么做，我一个人进去，他们留在这里。”</p>

“我如何能相信你这外来者？”</p>

“我把我的命格也留下。”卡卡说着，取出回光返照命格，交给魍魉，“我现在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p>

那精灵迟疑着。卡卡恼怒地举起光剑对准他，“我没有时间和你谈判，要么放我进去，要么我杀进去，我让你们青铜世界血流成河！”</p>

“你敢威胁我，你这该死的——”</p>

“让他进去，阿苏。”一个高大的精灵从湖泊里冒出头，“紧急时刻，我们经不起任何冲击，他没有命格，构不成威胁。”</p>

卡卡不待精灵们让路，直接推开他们冲了过去，跳进湖泊，冲进洞穴内。</p>

“冰女，冰女！”他一边狂奔一边喊，蓦地顿住。</p>

女神雕像下，一群精灵先知在吟唱，冰女躺在血色的祭坛上，幽绿色的线条连接了她和苏念徊的身体。</p>

“表哥，不要过来。”冰女微笑着，轻柔地说。这笑容刺的卡卡心口裂痛，嘶声喊：“你这算什么，冰女，你要让我变成鳏夫吗？你要让我孤独终老吗？我不答应！”</p>

“表哥，对不起。”</p>

“我不听我不听，你跟我回家，苏念徊就让她死了好了，你不是苏念徊，你是冰女，你是我老婆，双子座就让它灭了好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一个！”</p>

“我很开心，表哥，从你这么心如钢铁的男人嘴里听见这么温暖的话。”冰女眼角边滑落晶莹的光，“可是，无论承认与否，我就是苏念徊，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表哥，求你件事，待我死后，帮帮我姐姐，打败灾影族吧。”</p>

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卡卡绝望地扑通一声跪倒。“求你了，冰女，不要——”</p>

“表哥，我从来也没有送你什么礼物，再要准备已经来不及了，我给你推荐个人吧，去火凤城，找一个叫杰兰特的凤凰，他会成为你击败灾影族最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p>

“我什么也不要。”</p>

“转过身去，不要看我消失的样子。”</p>

她身上的线条越发的亮，好似是血液又好似是灵魂在流动，她越发地虚弱，虚弱地闭起了眼，手无力地耷拉在祭坛边。而她对面，苏念徊的满头青丝渐渐飞扬。</p>

“表哥，要快乐啊，我……爱你……”</p>

这一声微弱的几不可闻，卡卡猛地转身，有东西滴滴答答地从眼睛落到地上，指甲陷进肉里，红色与白色在地上汇成一片。身后依然是那听起来恐怖的流动声，比任何东西都要让他觉得恐惧。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有恐惧的东西。</p>

吟唱停止了，流动声也消失了。卡卡转过身，看见一动不动面容死灰的冰女，嚎叫一声冲过去，“冰女，冰女？”</p>

没有回答。卡卡觉得他的手冰凉的可怕，心里也凉的可怕，骤失所依。</p>

右边，一个影子投射下来。卡卡抽泣着望了望复活的那个女人，她站在祭坛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冰女。卡卡忽然起了侥幸心理，冲了过去：“你是冰女对不对？”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女人的脸颊。</p>

“滚开！”</p>

一声厉喝，卡卡的幻想砰然破碎。是苏念徊的声音，这个女人，冷酷高傲不可一世，不是他的冰女，而是完完全全的苏念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