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你希望我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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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是何时缠上原星的？为何会以一个魔种替换了真正的原星？他们的目的是什么？”</p>

按照杨恒原本的想法，他是想生擒“原星”，以问出真相的，而他深知魔种妖异百变，逃遁之法更是诡魅，所以便先以白骨灵虫融入追魂引诱魔种入彀，但最终的结果……仍是差强人意。</p>

魔婴既除，洞内一下子由极度的喧嚣陷入极度的安静之中，就连剩下的那名男婴都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哭闹，洞外的风掠过嶙峋的山石丛，在逼仄的石缝隙间吹奏着怅然若失，心伤若死一般的歌谣。</p>

玉摇花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地看着原星消失的那个地方，虽然那里此时只剩下一面黑硬的山壁和一大片被菩提法印铭纹灼烧过后留下的痕迹，但在不久之前，那里躺着的还是她的孩子，还是她一生的牵绊所在。</p>

阿黛尔无力地倚在山壁上，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望着玉摇花，但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此时，无论什么话似乎都是多余的，无用的！</p>

忽地，刚刚才安静了一会的男婴发出了嘹亮的哭声，玉摇花的眼神随即动了动，但她依然瘫坐在地上，杨恒走过去，抱起那名男婴，再返回玉摇花跟前，将婴孩塞入她的怀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玉夫人，你的孩子——原星，饿了！”说罢，他便走向洞外。</p>

玉摇花听见原星这个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母性的光辉。</p>

她怀中的这名男婴本是她府中一对仆从夫妻的儿子，与原星的出生日期只相差十几天，这对夫妻在一次对抗山匪的战斗中为保护她而死，她自然而然地也就收养了这个孤儿，并且象养育自己儿子一样地养育着他。</p>

阿黛尔听了杨恒的那句话之后，心中一震，她快步走出山洞，在洞口一把拉住正在来回踱步的杨恒，颤声问道：“你想干什么？！”</p>

杨恒望着她，双眼如深潭，如古井，看不到内心的一丝波动。他语气平淡地道：“你知道的！又何必再问？！”</p>

“你不能这样！”阿黛尔沉声道：“原星是原星，那个孩子是那个孩子，他们是不同的。你别想用那个孩子来代替原星，你这样做……太胆大妄为了！”</p>

“你错了！原星不是原星，他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各方势力争夺的一个筹码罢了！”杨恒的眼神投向荒原远处的黑暗中，在那里，有风云涌动，有鬼影幢幢，有草木衰荣，唯独没有人世间的生气。</p>

“即便如此……你要如何取信于人，如何让别人都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原星！”阿黛尔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但她的语气仍然凌厉与尖锐。</p>

“这世间可以证明原星就是原星的人，只剩下我们三个。我们手中有烨阳城的使节印信，有赤嵌城的王令，还有原星的生母——玉妃，玉摇花！就凭这三点，我们说他是，他就是，不是也是！”杨恒斩钉截铁地道。</p>

阿黛尔眼神一黯，随即望向洞内的玉摇花，半晌，她才幽幽地道：“在她的心中，她的儿子只有一个，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p>

“我明白。”杨恒轻叹一声。</p>

“所以，你别指望我会帮着你去骗她！”阿黛尔眼神凛凛地盯着杨恒。</p>

杨恒缓缓点头道：“我没打算骗她，我会将所有实情告诉她，她的决定便是最后的决定！她如果想不明白，我们带着她回烨阳城，她如果想明白了，我们便去赤嵌城！”</p>

阿黛尔思索片刻，银牙一咬，吐出了一个字：“好！”</p>

洞穴之内，玉摇花已经奶好孩子了，孩子也在她的怀中睡着了，但她整个人就象痴傻了似的，神情木然，一动不动，而衣襟完全敞开着，露出了胸前的一大片雪白。</p>

杨恒见了，在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站定，转过头去，眼睛望向别处。</p>

阿黛尔连忙走过去，为她整理好袍服，束好衣襟，然后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摇花，你累了，让我替你抱一会孩子吧，你休息一下。”</p>

玉摇花闻言，眼中倏地噙满了泪水，她嘴唇翕动，缓缓地摇头，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p>

阿黛尔无奈地站直身子，望向杨恒。</p>

杨恒将已经熄灭的篝火重新点了起来，洞**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杨恒坐在篝火的这一头，隔着火焰，望着那一头的玉摇花问道：“玉夫人，你还想回家吗？”</p>

“星儿都已经死了，我还能回去吗？”玉摇花眼神中的仓惶与无助就象她脸颊上的泪痕一样凌乱。</p>

“星儿是死还是活，要由你来决定！”杨恒用树枝撩开一块火炭，火堆中发出一阵柴枝爆响的“噼叭”声。</p>

“什么？！”玉摇花瞥了杨恒一眼，便随即低下头去，用脸贴着怀中孩子的脸，轻轻地晃着。</p>

从她的眼神中，杨恒可以解读出，她其实是知道真实情况的，但她一时还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p>

残酷的现实与虚无飘渺的未来糅杂在一起，通常都会令人望而却步。</p>

杨恒开始向玉摇花解释整个计划，从赤嵌城、卧龙城、烨阳城三个城邦的局势、他们现在的处境一直说到如果以现在这个孩子替代原星去赤嵌城可能会遇到的凶险，事无钜细，和盘托出，甚至连自己在事成之后，很可能会获得北沃原封地的事也一并说了。</p>

诚如他向阿黛尔承诺的那样，他没有骗玉摇花，一丝一毫都没有！</p>

玉摇花收起了泪水，沉默许久之后，她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p>

杨恒将手中的最后一根柴枝扔入火堆中，凝肃地道：“往大了说，原星入赤嵌城成为王储，会让目前的局势维系在原有的平衡上，三个城邦之间暂时不会爆发战争，许多人的命可以暂时留存下来；往小了说，回到故土，是你的夙愿，在赤嵌城既有你与原随云的回忆，也有许多你小时候的回忆。但现在……你是否愿意回去，完全取决于你。你如果不愿意，明天我们就回烨阳城，告诉所有人，原星死了！如果你愿意，我们便去赤嵌城，让所有人看见，原星还活着！”</p>

“这是你自己的命运，理应由你自己掌握！没有人会逼你……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逼你！”杨恒看着眼前的火堆，仿佛在喃喃自语。</p>

“你希望我去吗？”玉摇花忽地问道。</p>

“是的，我希望你去。”</p>

“为什么？！”</p>

“因为我的女儿与一大群朋友都在烨阳城，如果三个城邦之间开战，他们都不好过。”</p>

如此直白，如此露骨，如此利己主义的说词，实在不能算是合格的说词了！</p>

但玉摇花却笑了。</p>

各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起涌上面部，令她的笑容看上去就如同哭泣一般，她用手拼命地擦干眼角的泪水，但泪水又不争气地再次流下来。</p>

过了一会，她终于不再流泪。</p>

她平静地问杨恒道：“这样子去赤嵌城，我又能得到什么？”</p>

“权势！”杨恒沉声道。</p>

玉摇花浑身一震，反复呢喃着这个词：“权势？权势？！权势！”</p>

“在这世间，如果没有权势，自保尚且艰难，更别说守护其他人了！”杨恒望着玉摇花怀中的男婴，淡淡地道。</p>

他的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一样击中玉摇花，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太明白这句话了！</p>

在这人命如同草芥一般的所谓人间，纵然她富甲一方，但手无实权，便注定象豚犬一样任人宰割，纵然她心怀大慈悲，收养了近百个孤儿，但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空。</p>

心痛又如何？感叹不公又如何？悲愤欲绝又如何？这世间从来不会因为眼泪与悲鸣而变得公平一些。</p>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全凭实力。</p>

权势，便是这世间最强悍的实力！从来都是！一直都是！</p>

“去休息吧，你累了。明天告诉我，你的决定。”杨恒对着仿佛已经魂移天外的玉摇花道。</p>

“好！”玉摇花吐出一个字，然后抱着男婴走向兽皮褥子。</p>

在杨恒与玉摇花交谈的过程中，阿黛尔没有说一句话，直至看到玉摇花抱着孩子睡下之后，她才走过来对杨恒轻声道：“你刚才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废话，却没有提及万一被人识破，她该怎么办！”</p>

“万一事败，我会带她出来！”</p>

“此话当真？！”</p>

“当然！”杨恒淡淡地应道。</p>

一夜狂风，云层压下来，欲雨，却又无雨，令人心中窒闷异常。</p>

第二天，天光未现，玉摇花便在阿黛尔与杨恒的注视下，默默地收拾着行李了。她背上一直背着那个婴孩，男婴趴伏在她背上，恬静匀细的呼吸声在这万簌俱寂的清晨中听上去格外地清晰。</p>

收拾妥当，玉摇花来到杨恒与阿黛尔跟前，一笑道：“杨大人，妍姐姐，烦请你们送我与星儿去赤嵌城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