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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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会长接了一个类似派传单的小活，利用职务之便，下发各班级学生会成员完成。</p>

午读结束后，几乎全校的班级都在热议那张忽如其来，悬赏一百万的寻子启事。</p>

尤其是初三一班，被寄予厚望的全校唯一一个尖子班，整日整夜地应对近在眉睫的中考，几乎悬梁刺股，这时，人手一张百万富翁邀请函，就像国足踢进世界杯般欢腾。</p>

有的男生玩笑地呼吁大家暑假组团出去寻人，平分一百万，惹来一片唏嘘；有的男生直接拿着寻子启事，一一比对班里的女同学，看看有没有谁，那里长得像失踪女童，惹得女生们又羞又恼。</p>

这阵闹劲，不过持续十分钟，上课铃一响，老师的脚步声唤醒了白日梦，窗外的蝉鸣依旧是渐渐倒数的计时器，大家照样做题做不完。</p>

下午放学时，小女孩笑靥如花变成了纸飞机，推开晴窗，飞向远方。</p>

到点吃晚饭了，陈浥尘和小美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差点踩到被人折成飞机扔在地上的寻子启事。她不由得想起那晚在她窗前停留的那对夫妻，心里腾地一紧。</p>

每个地方都是这样的吗？若是他们看见，又会是何种程度上的伤害，他们又能怎么办？</p>

不是什么人，都从人道主义行动中必修感受身受。</p>

陈浥尘驻足看了看，到底没有捡起，继续往前走。</p>

因为捡不完，到处都是。全校两千多人，哪怕只有五百人在扔，她也没有时间做这个好心人。</p>

那是值日生的工作。</p>

那是将桌子上的果皮扔到垃圾桶一样的工作。</p>

日行一善，今天，她只是忘记了在功德谱上打卡。</p>

“诶，那不是林泽吗？”小美忽然道，“请了一天假，现在倒回来了。”</p>

陈浥尘也跟着停住脚，看过去。一片绿荫下，林泽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飞机，摊开，铺平，拂拭，再度走走停停，一张不落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寻子启事。</p>

不到一会儿，他手中就揣了一大叠。期间，有人经过，估计是贪好玩，故意在他面前扔掉一张，他弯着腰停了一下，捡起，直起身子，面向那人。</p>

对视持续了两秒，那人耸拉着头走了。</p>

“他在干嘛？想在下周一升旗仪式上拿锦旗吗？”小美笑着说。</p>

陈浥尘沉默不语，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想走，余光蓦然从某个角度与他投射过来的视线碰到一起。</p>

繁茂的树叶下，那个身影距离并不远，那双清澈又沉默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p>

四目相对间，陈浥尘的心底无端生出了一种负罪感。她喉间一哽，随即向他的方向迈出一步。他觉察到了，转身就走。</p>

陪小美去到食堂，看她和其他同学搭上桌后，陈浥尘独自回到宿舍，没有吃晚饭，洗过澡，背了五十个英文单词，晚自习铃响了。</p>

陈浥尘返回教室，再到离开教室，后座都是空的。</p>

林泽没有回来上课。</p>

最近林泽有点不对劲，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了。</p>

有种人不需要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举动，不知不觉便成了学校风光无限的大明星。</p>

林泽就是这种人。</p>

除了那副赏心悦目的皮囊，惹得女生们芳心萌动，他那看似冷漠清高，实则随性洒脱的个性，也备受男生们的追捧。</p>

他能和同学们吃五毛钱的垃圾食品，也能默不作声地请全班同学吃肯德基，生长在城市，却没有一点城里人从小养成的那种优越感。</p>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那样一个人，一起学习，一起玩，一起度过初中三年。</p>

然而现在，林泽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下课的时候，一直翻看手机，好像要从里面获得什么信息似的，有时候看到什么，还会记录下来，放学了就回家，一个星期不上晚自习，话也很少，对谁都不怎么理睬，整个人都被一股若有若无的沈郁气息包围。</p>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这样？”</p>

“谁？”</p>

“你们校草大人呗。”</p>

“……”</p>

“到底怎么了？”</p>

“昨天我不是到市里跟我爸妈见面嘛，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之前我们不是派那个悬赏一百万的寻子启事吗？阿泽，拿着那个，往大街小巷张贴呢。城管来了，说不能贴，影响市容市貌，刷刷刷地全撕了，更牛的是，他跟人打起来了，一拳击在人脸上，快狠准，简直跟拳击手有得一拼……”</p>

“不是吧……”</p>

“卧槽……他没回来补课，该不会是被铐起来了吧？”</p>

“后来呢？”</p>

“不知道，我当时在车里，我爸赶时间，一下就把车开过了，不过我想啊，要么那个女孩跟他有亲，要么他就是想要那一百万……”</p>

“你不开玩笑嘛？他缺钱吗？你们忘了，初一他打架，他外公来学校，开的什么车，有司机，有随从，连校长都对他外公点头哈腰……”</p>

随着话题的深入，围在一起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p>

陈浥尘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安安静静。白炽灯衬得她的雪白肌肤彷佛半透明的珍珠，熠熠生辉。</p>

脚步声渐近，学生们出于本能反应迅速向四周扩散，蹿回座位上。</p>

陈浥尘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复而低头，继续做题，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文书被划了无数道黑线。</p>

就在这时，缺席的人回来了。</p>

班主任见到林泽，就算平时有多宽容他，这一刻，仍忍不住皱了眉。她让大家安静复习，走至门前，看了一眼林泽，示意他跟来。</p>

五分钟后，林泽回到座位上。</p>

整个晚自习，包括课间休息，班主任都没离开过一步。</p>

放学前，班主任跟大家说，林泽有一份省重点的模拟卷，愿意跟大家分享，题型有点复杂，但是每一题都很有水准，明天早上，她复印好之后，就发给大家做。</p>

放学后五分钟，初三一班只剩下陈浥尘和林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