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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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浥尘的座位几天前已经撤回原先的间距，甚至比之前更宽敞。换作以前，可以视为林泽服软的方式，现如今不是，他不仅熟若无睹，就连那一点幼稚得可爱，只对她如是的孩子气都不再向她发泄了。</p>

再不走，就很刻意了。陈浥尘心想。</p>

她收拾好课本，背上书包站起身，放好凳子，转身，终于忍不住看向她的后座。</p>

林泽没在做题，正盯着手机，像在回复短信。</p>

她看过来时，他若有所觉似的，手一顿，抬起视线，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p>

陈浥尘内心荡漾了，强迫自己毫不退缩地直视他的眼睛，甚至听见自己声音极低地念起他的名字：“林泽。”</p>

林泽看着她，蓦然间，眼中没有了眼神，看不清是悲或喜，或者什么都没有。</p>

“我……”陈浥尘的鼻腔有些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p>

她想告诉他，她争取过，她也想念市一中，只是父母不同意。</p>

心中另一个声音乍然出现：说了又怎样，反正什么都改变不了。</p>

或许他已经不在乎了。</p>

“那天，对不起……”</p>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干涩，语气中又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感。</p>

好像有什么拧了一下心脏，陈浥尘直愣愣地看着他。</p>

两人互相凝视了片刻。陈浥尘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在为那天对她说过的话道歉。</p>

因为不在乎了，所以在为当时无理的要求，感到抱歉。</p>

林泽拎起书包站起身，用非常温柔却也相当冰冷的姿势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回宿舍吧，我送你回去。”</p>

时间有点迟了，几乎大部分住宿生都回到宿舍了，校道上人很少，林泽主动上前，跟她走在一起。</p>

陈浥尘一边暗忖他可能真的只是想明白了，不想浪费彼此之间的友谊，一边在心里担心半道上碰见同学。</p>

陈浥尘不喜欢成为他人的焦点，不喜欢引人注意。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本性，雷打不动。</p>

你越是不想偏是来了，半道上果然碰见了熟人。</p>

陈浥尘几乎出于本能反应，赶在同学发现他们走在一起的身影之前，就已拉开了他们的距离。</p>

小美把水卡落在教室里，现在回去拿，先后跟她和林泽打招呼。</p>

走在一起又何妨？就算被人误会又何妨？都是同学，即将分别的同学。</p>

陈浥尘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书包带，她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训斥。</p>

林泽还在身后走着，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不再像刚才那样追上前来。</p>

陈浥尘低头看地，沉重的脚步让她疲惫不堪。</p>

直到这段路走完，她都不敢回头一次。</p>

很久以后，陈浥尘才会知道，那不是少女的怯弱，那是带有预兆的分离，比断手断脚还难修复。</p>

“陈浥尘。”林泽在叫她。</p>

周围很安静。陈浥尘转身，很慢，很慢。</p>

林泽平静地说：“我要回一趟A城，请了三天假，下周三才回来，这几天，你不用帮我写作业了，会穿帮的。”</p>

A城，一线大城市。回。不是去。这种下意识的层次修辞，来自意识最深层。</p>

他说过，他的家乡不是D市。</p>

陈浥尘隐隐觉察了什么，轻声说：“那个小女孩，你认识？”</p>

有那么一瞬间，林泽似乎听不懂她说什么，当他明白过来，他没有多加说明，只是静静地点头。表示相识。</p>

陈浥尘隐约感觉他在遮掩某种创口，某种藏在血肉之躯最深处绵绵无期的忧伤。</p>

“她是谁？”她是你的谁？</p>

昏沉的路灯照在他脸上，犹如回忆轻吻他的脸，他用棉花糖的口吻说：“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孩子。”</p>

一两秒钟之内，蝉鸣乍起，纷扰人心，少女思绪纷纭，如回忆静谧。</p>

他们在路树下，他们在彼此的眼中。</p>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懵懂无知，会有多好？</p>

好到迄今为止，我觉得她是最好。</p>

那时候，你也只是幼童，记得，又有多少？</p>

如果没有再度看见她的照片，我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但是，她给我的，几乎温暖一生。</p>

“陈浥尘。”</p>

“嗯。”</p>

“别想太多，好好复习。”</p>

陈浥尘忍住眼眶中的酸涩，认真地点了一下头。</p>

她转身，朝宿舍楼走去，听见他的声音弥漫在夜风中：“无论以后怎样，我永远不讨厌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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